俞四娘愕然道：“你們不怕……”

    盧玉貞道：“四姐，我們信得過你。知道你是個實誠的人?！?/br>
    她聽了，如釋重負，忽然落下淚來。盧玉貞上去將帕子遞給她，她就握著盧玉貞的手道：“我哪里想得到，我當日還說了些不該說的話，我……”

    盧玉貞給她臉上擦擦淚，微笑道：“四娘，你別這樣，眼睛哭壞了就不成了。遇到事情別著急，咱們一塊想辦法。我師娘特別聰明，我都聽她的?！?/br>
    這樣一耽擱，到了二更天，她才算歇下來。楊安順笑瞇瞇地上前說道：“盧大夫，方大哥叫了個馬車，在后門等你呢?！?/br>
    她出門一看，果然看見角落里停著馬車，方維撩起簾子，沖她招一招手。楊安順提著燈籠，送她上車，方維在車里頭扶了她一下，馬車晃晃悠悠走起來。

    她倒在他肩膀上，像是一天的疲勞終于像水一樣xiele出來，整個人脫了力，只是緊緊摟著他的胳膊，很快就睡著了。

    到了胡同口她下了車，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走回家的。進屋脫了外袍，坐在椅子上，又打起瞌睡來。

    他出去喂過了四喜，又進屋來，見她快睡著了，就笑著拍一拍她的手。她勉強睜開眼睛，他就笑道：“真是累壞了。只是還得先把藥吃了再睡?！?/br>
    她嗯了一聲，坐起來，接了藥丸吃了，方維又在她嘴里塞了一塊點心，笑道：“省得你說苦?！?/br>
    她就閉著眼睛慢慢嚼著，笑道：“藥丸都是蜜炙的，本來就不苦?！?/br>
    他看見她迷迷瞪瞪的樣子十分可愛，自己笑個不停，又說道：“等咱們成了親，住到那邊去就好了。新家離鋪子近，回來什么都是齊全的。我找了人去打掃了，將草除了種些花，也有些地方要修補?！?/br>
    她聽了這話，就清醒了一些，搖頭道：“我真是不中用，這些日子什么都顧不上，還要勞動大人你來做事。別人家里的女眷，都是能打理內務的，我實在慚愧得很?！?/br>
    他走到她背后，將釵子卸了，把頭發放下來，按著她的肩膀說道：“這些都是雜事，不勞煩你這雙手。你手里過的都是生死大事。我找個掌家的中官就是了，有的是會打理家務的人?！币娝行├⒕沃?，又笑道：“成大事者，不必拘于這些小節。你這樣厲害，我心里歡喜還來不及?！?/br>
    她站起身來，轉身抱著他道：“今天……我心里特別想你也在那?！?/br>
    他就拍拍她的背，笑道：“那份體面是你自己辛辛苦苦掙來的，是你該得的。我不能在鋪子里，你也知道?！?/br>
    盧玉貞嘆了口氣，抬頭親吻他的下巴，又溫柔地吻他的嘴唇，溫存了一陣才說道：“他們都不懂得大人你有多好，哪里都好?！?/br>
    方維笑道：“大傻子，你自己知道就行了。撿了金子，還不自己揣在兜里，說出來怕是一堆人要搶呢。你得把我藏得好好的?！?/br>
    她就吃吃地笑起來，兩個人對著笑了一陣，她就問道：“嚴閣老的兒子今天到了我們店里，還送了東西，說是我治過他的小妾。我可不記得了，你認識他嗎？”

    他悶頭想了想：“小妾的事，他自己來出頭，也是奇怪，想必是托辭。不過嚴閣老倒是知道我家里的事，大概是借機來看看你，想在人情上下點工夫。你只當他是跟你示好吧，也不必在意?！?/br>
    她又忽然想起俞四娘的事，便跟他說了一聲，問道：“惟時，我要是動了賬上的錢，你不反對吧?！?/br>
    方維見她神色嚴肅，也一下子笑了出來，撫摸著她的臉道：“玉貞，那是你鋪子里的事，何必問我，你自己做主就是?！?/br>
    她的手伸上來貼著他的手，比劃了一下：“我想著這也是上百兩銀子的事，總得跟你講一聲，不然我心里也總是七上八下的，畢竟這是你出的錢?！?/br>
    他笑道：“我的小東家早就能獨當一面了。我不過是個贅婿，又能說得出什么。以后你在外頭掙錢，我就安安生生躺在家里吃軟飯?！彼约罕攘藗€吃飯的樣子：“也不是沒吃過，香的很?！?/br>
    她推了他一把：“大人，你盡是胡說?！?/br>
    他眼疾手快，就拉住她的手，就勢將她打橫抱了起來：“你當軟飯是人人都吃得的，也得有本事才行?！?/br>
    第212章 致仕

    天悶熱得很, 空中飄著些若有若無的浮塵，遠看是層灰色的霧。一輛馬車在京城郊外的官道上慢慢地走著。今年雨水大，官道被反復碾成泥又曬干, 比往年格外地坑坑洼洼。

    偶爾顛簸得狠了, 馬車里頭便傳來一陣悶哼。

    車夫旁邊的車轅上，坐著個年紀較大的長隨。他聽見了，便叫車夫停了車, 自己撩開簾子問道：“老爺，要不要停下來歇一會, 怕你……”

    李孚穿著件玄色的布衫, 在車里閉著眼睛半躺著。他聽了問話, 咳了兩聲，勉強睜開眼睛道：“不必了，快點走吧?！?/br>
    長隨向外頭望了一望，見天邊起了一小片黑色的云。腮邊刮過一陣涼風，他就小聲說道：“老爺, 我看快下雨了，前邊要是有驛館的話，也好進去歇一下。橫豎不著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