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維便問道：“是什么？”

    齊永成道：“蔣太后娘娘寫了本《女訓》，圣上點了要內府經廠刻印，交在我這邊辦理。我因最近被李閣老的事搞得頭痛，實在騰不出手來。印書這也是個苦差事，沒人愿意弄?！?/br>
    方維笑道：“原來是這件事。早上黃公公跟我說起來，也說你這里忙，讓我協辦。咱們想到一塊去了?！?/br>
    齊永成聽了很是歡喜，連忙道：“那太好了?！?/br>
    方維跟他又聊了幾句，帶著鄭祥出來，笑微微地道：“好雨知時節，不錯，難為你有急智?！?/br>
    鄭祥道：“我因看下雨了，就想到的。您送我的《杜工部集》里頭，我就喜歡這句?！?/br>
    方維點點頭道：“很好，宮里凡事講個吉利?？蓜e信手寫出來“雨中百草秋爛死”，那我就救不了你了。經廠這事，別人不上心，你要額外上心。都鉆營的地方，不一定是好差事，沒人搶的東西，能干出彩來，才叫本事?！?/br>
    他吃過午飯，就帶著書本去了御藥房后身的宮女教習所。因主持殿試的緣故，請別的中官代了幾節課，這次他一出現，宮女們有些意外。

    他正色道：“前一陣我不在，不知道大家的功課有沒有進益。下個月就要遴選女秀才了，按往年的規矩，是皇后娘娘出題，也是她親自挑選。你們學得怎么樣，到時候都得見真章?！?/br>
    宮女們聽了，一陣竊竊私語。方維將《尚書》挑了些章節通講了一遍，又看她們的字。他背著手一一看過來，大部分宮女都下了工夫，他又指點了幾個人。

    走到謝碧桃跟前，他俯身看去，見她落筆有力，用筆舒展，點點頭道：“幾個月時間練成這個樣子，花了大力氣吧?！?/br>
    金英笑道：“她天天寫幾十張大字呢?！?/br>
    直到下了課，宮女們忽然一下圍上來，問這問那。方維道：“一個一個來，都別急?！本吐o她們解答。

    待她們走了，他又額外給小菊講了一遍。謝碧桃也不走，坐在后面托著腮幫子聽著。他看小菊的功課做的還算認真，但行文不通暢，書法也不甚出挑，心里暗暗著急，面上仍是贊賞有加。

    小菊老老實實地將他講的都記下來了，揣在懷里道：“我晚上再背一背?！?/br>
    方維又問謝碧桃，“謝姑娘，你有什么事嗎？”

    謝碧桃低聲問道：“這位……陳姑娘，是您的親戚嗎？”

    方維趕忙搖頭道：“不是。只是覺得她是浣衣局的宮女，要洗衣裳送衣裳，日子過得辛苦。你們好歹比她舒服一點?！?/br>
    謝碧桃笑得很勉強，小聲道：“上次您給我的藥，我托人送進去，我meimei吃完了，看著臉色好多了，想是很有效。能不能再托您弄一些？”

    方維想了想，說道：“拿藥的事，估計最近不大好辦。茯苓枸杞這種本來也很常見，只是……正好我平日打交道的幾家藥鋪都沒什么存貨了。要不你問問宮里頭其他人?！?/br>
    她聽了這話，有點著急，方維道：“你要不先在宮里打聽一下，弄些紅棗應急。我在外頭也幫你問著點，什么時候有存貨了，我就給你拿一些來?！?/br>
    謝碧桃就點點頭，說道：“謝謝您?！庇趾鋈粏柕溃骸胺缴俦O，你知不知道圣上煉的一種丹藥，她們都說吃了能疏解百病，久吃能長生不老，是不是真的？”

    方維嚇了一跳，看左右無人，連忙壓低了聲音：“大膽，千萬別這么議論，被人告發了要被打死的?！?/br>
    她退了一步，又道：“我也不是議論，要是這藥這么好，我想弄一顆給我meimei，是不是……”

    方維嘆了口氣，搖頭道：“那是道士們上貢給圣上的，若是親信勛貴，才能分到一兩顆。我卻沒有這個本事?！?/br>
    她嗯了一聲，臉色漸漸黯淡下去了。方維道：“你好好準備考試，若是能考取司藥女官，跟御醫們再求教一下，你meimei的病肯定能好起來的?！?/br>
    他忽然想起她的帕子，趕快從袖子里掏出來，疊好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笑道：“這個帕子你收回去吧，我看你在上頭繡了花，也挺珍貴的，怕我弄丟了?！?/br>
    她看著帕子，發了會呆，又緩緩說道：“少監，這也不是什么貴重東西，您自己留著用吧?！?/br>
    他愣了一下，答道：“花繡得很精致，你肯定花了不少工夫在上頭。我是個粗人，平日也不講究。讓我用了，未免可惜?！?/br>
    謝碧桃臉色平靜，自己慢慢伸手將帕子拿了回來，揣進袖子里。她又抬頭問道：“您覺得我的字寫的怎么樣？”

    方維道：“好多了，莊嚴正氣。這些宮人里頭，論書法你是數一數二的?！?/br>
    她低聲道：“謝謝?！?/br>
    方維忽然想到什么，極低聲地問:“丹藥的事情，你是從哪聽說的？”

    謝碧桃道:“宮里人人都說，那藥是仙方什么都能治。到底是不是？”

    方維嘆了口氣道:“我也不知道?！?/br>
    第196章 默契

    已經二更天了, 盧玉貞將油燈撥得亮了些，仔細看完了最后一個病人。她看著病人將包好的藥取走了，就笑道：“安順, 上門板吧?！?/br>
    楊安順點了點頭, 將大門關了，笑道：“今天是第六天了，病人總算少了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