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鎮還沒說什么，方維忽然一個巴掌扇在方謹臉上，喝道：“孽子，這里哪有你說話的份?！?/br>
    他這一巴掌出了全力，方謹捂著臉，不敢言語。陳鎮喝了口茶，忽然想起來什么，眼望著虛空出了神。過了一陣，才嘆了口氣道：“你們倒是好一出父慈子孝?！?/br>
    方維道：“我們不敢叫屈，只想請老祖宗明察?！?/br>
    陳鎮搖了搖頭道：“如今殿試在即，一應雜事都要往后放一放。先帶下去關幾天吧，回頭再審也不遲?！庇謱χo司房道：“殿試的事，你先擔起來吧?！?/br>
    紀司房跪下道：“遵命?！?/br>
    更鼓房后面，有幾間低矮的房子，也沒有窗戶，原是臨時關押中官和宮人用的。幾個人把方維父子推了進來，只聽外面叮里當朗一陣亂響，是用鐵鏈子鎖了門。

    他們陷入了完全的黑暗。屋里有些腐臭的味道，方維頂不住，就咳嗽了幾聲。方謹連忙扶著他道：“干爹，你沒事吧?！?/br>
    方維將呼吸調勻了，笑道：“我沒事?！狈街斢檬置鞯搅藟?，又摸出地下有堆稻草，連忙拉著方維的手，將他慢慢扶著坐下了，自己也在旁邊坐下來，又說道：“干爹，我不怕黑，我什么都不怕?！?/br>
    方維笑道：“那就好?！庇致蛏厦哪樀溃骸拔摇虻媚闾鄄惶?？”

    他這話一出，方謹又放聲大哭起來，邊哭邊斷斷續續地道：“干爹，是我不好，是我不孝順……我連累了你?！?/br>
    方維嘆了口氣道：“孩子，咱們父子一體，原沒有什么連累不連累的。你今日這事，怕是被人盯上很久了，就該有此一遭?！?/br>
    方謹哭的止不住，方維笑道：“你眼淚鼻涕都蹭了我一身，你不嫌污糟，我也嫌?！?/br>
    方謹愣了一下，漸漸不哭了。方維在他耳邊道：“你還挺聰明的，怕她過來，知道大聲唱戲?！?/br>
    方謹吃了一驚，喃喃地說道：“沒有……”

    方維笑道：“孩子，你那些心思，我都知道。我不反對?！?/br>
    方謹整個人震了一下，過了一陣子才小聲道：“我就是想著，大不了打我一頓，我皮糙rou厚，能行的?？墒撬f一被抓住了……”

    方維道：“能這樣想就很好，不愧是我的兒子，我很替你驕傲?！?/br>
    方謹道：“干爹，我想的已經很清楚了。我只說在那里唱戲，他要是打死我，我也一聲不吭。你反正是不知道的?！?/br>
    方維笑道：“孩子，你就是這么說，人家也不會認的。你就是個神宮監的小中官，要捏死你不過跟捏死螞蟻似的。費這么大氣力做個局，能由著你把我摘干凈?！?/br>
    方謹道：“那怎么辦呢，干爹？”

    方維往后一躺，倒在稻草上，說道：“這稻草不算硬，咱們先睡一會兒?！庇峙呐乃谋车溃骸氨鴣韺跛畞硗裂?，沒死就有出路。你可別哭，也別著急，留著點力氣，咱們一塊想辦法?！?/br>
    第183章 狂犬

    方維睡了一覺, 不知道用了多久。他醒過來向外頭看，一點亮光也無。四處沉靜無人，外頭是噼里啪啦的雨點落在屋頂, 屋里只聽見方謹沉重的呼吸聲。

    他就笑了, 摸著方謹的手道：“孩子，怎么不睡覺?！?/br>
    方謹轉向他，小聲道：“干爹, 我睡不著，您以前教我小心些, 我沒聽話, 才搞出事來?！?/br>
    方維嘆了口氣, 拍拍他的胳膊：“只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再小心也架不住這樣盯著。你別想多了，好好睡一會兒，我記得你睡覺很好的，白天黑夜都能睡, 不像你弟弟?！?/br>
    方謹笑道：“我那是關在籠子里久了，馬車沒黑沒白地走著，什么都辨不清, 只能窩著睡覺。那時候也小, 心里不裝事兒?！?/br>
    方維道：“你是不裝事兒，都是我扛著了。當時你就一個大腦袋, 胳膊腿都細的跟棍兒似的, 我看著沒有人要怪可憐的, 就我要了唄。話也不會說, 教個名字花了半個月，可把我愁的, 以為你是傻的?！?/br>
    方謹悶頭不做聲，過了一會才顫著聲音問道：“干爹，咱們這回，是不是活不成了？”

    方維連忙摟著他道：“不會不會。孩子，我也想了一遍，這事是沖我來的，是要一網打盡。不過你靈機一動，讓他們沒抓著什么。咱們也沒有夾帶，按無故喧嘩處置，倒不是死罪?！?/br>
    方謹在他懷里略放松了些，方維又道：“得小心他們使陰招。真要用心打，二十板子也能送人歸西?！?/br>
    方謹就哆嗦了一下，又拉著他道：“干爹，我要是沒了，你記得給我燒點紙做的刀槍棍棒，好讓我有東西玩?！?/br>
    方維被這句話激得笑了：“想什么呢，孩子，我養了你這么多年，就是指望你給我養老送終的。你可是老大，得給我摔盆子，不能讓給你弟弟。還有小菊，長得漂亮人又能干……”

    方謹被這句話激起了好勝心，笑道：“那好，我等著您長命百歲?！庇謫枺骸案傻?，咱們就在這等著嗎？”

    方維道：“孩子，許多事都只能等，時間久了，就水落石出了，急是急不來的?！庇肿饋淼溃骸耙幌掠?，我的腿就疼得很。你來幫我揉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