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維道：“你這個年紀，若我硬是把你攆走了，你得恨我入骨，一輩子對她念念不忘。倒不如等你想通，自己慢慢放下了，再娶一門親事，也就好了?！?/br>
    楊安順脫口而出道：“我不會的?！闭f完他又覺得冒撞了，低頭喃喃道：“我也不知道?！?/br>
    盧玉貞帶著胡大嫂和她女兒到了廂房，又打開柜子取了被褥，笑道：“都是洗過的，你們放心用?！?/br>
    胡大嫂脖子上纏了厚厚的紗布，她小聲道：“沒想到你們是一對兒。當時還說是表哥表妹?！?/br>
    盧玉貞又麻利地將她們的包袱放下來，笑道：“我在外頭做事，有不方便的地方?！?/br>
    胡大嫂笑道：“水洼天天嘴里念著你，說你厲害，在外頭自己當大夫的?！?/br>
    盧玉貞就笑了，看素梅低頭在逗著四喜玩兒，問道：“你也想當大夫啊。等你念一陣子書，就跟我學，姑姑都教給你?！?/br>
    素梅立刻站了起來，興奮得臉都紅了，一個勁兒地點頭。盧玉貞見她腳底下是雙小鞋，問道：“你是不是在裹腳？”

    胡大嫂道：“可不是。她也八歲了，剛裹了幾天。我是想著不弄來不及了。我們這樣的家境，想讓她找個好親事，也不容易。萬一有媒婆來相看，模樣還是其次的，腳大了怕人嫌棄?！?/br>
    盧玉貞有點著急，低頭按了一下素梅的腳，她就疼得慘叫起來。盧玉貞道：“大嫂，我看這裹腳不是什么好事，我也沒裹。若是小腳，以后走個路都難，更別說學什么手藝了?！?/br>
    素梅聽了，忽然大哭起來，叫道：“娘，骨頭疼得很，疼得睡不著覺。我不嫁人了也不裹這個?！?/br>
    胡大嫂喝道：“別胡說，女孩子家哪里能不嫁人呢?！彼埠転殡y，拉著盧玉貞的手道：“我也不是不疼孩子，只是世道就是這樣，不好找婆家?！?/br>
    盧玉貞道：“嫂子，咱們先不說學不學本事，只說嫁人，書香門第就不想了。若是嫁個商戶農戶，也是要出門干活的。小腳無非面上好看，眾人嘴上捧一捧，疼都是孩子自己受著，你說是不是?！?/br>
    胡大嫂猶豫了一下，見女兒在旁邊大哭不止，也心軟了，點點頭道：“先給你放一放吧?！?/br>
    素梅還在抽抽噎噎的，盧玉貞道：“你們現在這里住著無妨。一天換一次藥，等我回家來換，過五六天大概就沒事了?！?/br>
    胡大嫂感激地道：“就說妹子你好人有好報，你看方公公這不就升了官了么。我聽我家掌柜的說，他現在官可大了，管不少事呢?！?/br>
    盧玉貞微笑道：“他是回了宮了，當不當官我也不懂?！?/br>
    胡大嫂貼著她的耳朵小聲道：“妹子，你可要上點心，把他抓住了。我聽說宮里頭有官當的，都在外頭買大宅，養女人，養幾十個的都有。他那時候啥也不是，你就跟著他，要是發達了變心了，你哭都沒地方哭去?！?/br>
    盧玉貞被她說得不好意思起來，只胡亂嗯了一聲。胡大嫂又說了幾句，忽然想起來什么，又對女兒說道：“水洼，你先帶著狗出去玩會兒?！?/br>
    她見女兒走了，又小聲道：“你們兩個，有沒有那個？”

    盧玉貞愣了一下，見胡大嫂用兩根手指并在一起比了比，一陣窘迫，就低下頭去。

    胡大嫂笑道：“別害臊?！庇謫枺骸澳撬阍趺礃?，有沒有咬人掐人什么的?！?/br>
    盧玉貞就小聲道：“很好，沒有那些。他……很照顧我?！?/br>
    胡大嫂點頭道：“那敢情好。當日跟我一塊嫁海戶的，也有幾個女人，都是受了磋磨說不出口，最后死的死，跑的跑了。我運氣好些，嫁的人性情不錯，又抱了個孩子，慢慢就過來了。妹子，你有的選，嫁人還是要找會疼人的。你人也聰明，識文斷字，自己掂量著就是?！?/br>
    她就點頭應承了。胡大嫂又想起什么，問道：“妹子，你知不知道，他們平時憋不住尿，怎么個治法？”

    盧玉貞心中一動，笑道：“你問對人了，這個病我還當真治過?！彼吐笊┱f了一遍，又開了抽屜，拿了兩個藥包出來，演示給她看。

    胡大嫂將信將疑，她就笑道：“這個法子不是我胡謅的，很有些效果。你拿回去試試就是?！?/br>
    胡大嫂拿著藥包，翻來覆去地看了一會兒，又道：“這個賣嗎？”

    她笑道：“我自己做的，不是外頭買的。送你就是了?！?/br>
    胡大嫂道：“我是想著南海子的海戶們，估計多半都有這個毛病。那里平日看病也不方便，要是多弄一些，我回去送人也好，往外頭賣也好，都有用的?！?/br>
    盧玉貞笑道：“你要幾個？我看我這幾天有空，給你再做幾個?！?/br>
    胡大嫂想了一下道：“四五百個？”

    她就嚇了一跳，問道：“怎么這樣多？”

    胡大嫂道：“你既然說有效，一定是好的。南邊的海戶，少說也有三千人呢。按一個人兩個藥包來算，我這個數，還是說少了，先試一試。要是管用，再弄兩千個我也賣得出去?！?/br>
    她見盧玉貞有點發怔，又笑道：“過幾日我家掌柜的套車來接我，正好就一塊提走了。錢都是現結，你看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