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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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孚鐵青著臉道:“家奴犯案,我亦有失察之罪。陸指揮若需要再問些什么,直問我便是?!?/br> 陸耀陪笑道:“不敢不敢。只是李義那邊,后續……” 李孚冷冷地道:“依法從嚴處置就是。他跟了我幾年,卻做下這樣的事來,我震驚之余,也不免痛心疾首。想是我平日不曾多加管束,這人便野了心?!?/br> 方維和陸耀便點點頭。陳鎮微笑道:“閣老的意思,我們已經明白了。閣老在貢院待了許久,想必也有些大事要忙,我們不便打擾,先行退下了?!?/br> 李孚點了點頭道:“還請慢走?!?/br> 陳鎮出了殿門,就有一群小火者抬了凳杌,請他坐了??搓愭偳昂艉髶淼仉x去,陸耀也笑道:“既然都說明白了,那我就回衙門去?!?/br> 他拱手告別,方維在雨中慢慢走了幾步,忽然有個文書模樣的年輕人過來,低聲道:“方少監,李閣老請您再回他值房一趟?!?/br> 他吃了一驚,便跟著文書又返回去。到了值房里,李孚仍在上首坐著出身,臉色暗淡,見他進來了,勉強笑道:“請方少監坐?!?/br> 方維知道必有緣故,便低聲道:“閣老,請問有什么吩咐?!?/br> 李孚搖搖頭,猶豫了一下,開口道:“也沒有什么。我……只是想道一聲謝。我的聲名,全賴你從中保全?!?/br> 方維聽了這話,心里思量了一會,也慢慢答道:“李義與李榮慶,都稱此事與閣老無關。我身為主審,亦不能屈打成招?!?/br> 李孚嘆了口氣,站起來到窗邊,望著外頭的雨霧出神。過了一陣,又回身說道:“北鎮撫司想取得口供,辦法也多的很。我沉浮官場幾十年,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br> 方維見他說得誠懇,便也正色道:“閣老的為人,我大概也明白些?!?/br> 李孚道:“我素性剛愎苛刻,獨斷專行,僅得一二好友。我本是微末小官,以議禮起家,滿朝文武,皆視我為佞幸之輩,急欲撲殺而后快。新政推行以來,京中大小官員,能說我一句好的,怕也是一個指頭數得出來。方少監沒有落井下石,我很領情?!?/br> 方維搖搖頭道:“我并不是為了向閣老賣好。只是如今內外交困,國步艱難,圣上已經憂思過度,我們做中官的,也是以體恤圣上為至忠至孝?!?/br> 李孚打量了他兩眼,嘆了口氣道:“我平素不喜中官,便是覺得盡是攀結諂媚之徒,所以未曾與內臣結交。方少監此言,卻是極有見識?!?/br> 方維微笑道:“閣老貴為首輔,不與內臣結交,亦是理所當然。我等乃是微賤之人,只有些鄙薄愚見,不敢污了閣老的耳目?!?/br> 李孚又沉默了一會,突然問道:“我亦聽說,當日李義休棄的女子,如今是少監的……” 方維笑道:“正是,我準備迎娶她為我的夫人?!?/br> 李孚略有些驚訝,又道:“你如今貴為少監,尋一貞順清白女子,想也不難。何必……” 方維笑道:“閣老,圣賢書我也讀過。孟子也說過,嫂溺叔援之以手,權也。她當日失節是為了給公婆下葬,豈非是大大的孝女。此等孝女,我自然應當愛之重之,視為榮光?!?/br> 李孚臉色發青,咳了一聲,勉強笑道:“很好?!?/br> 方維拱了拱手道:“若閣老沒有別的吩咐,小人便告退了?!?/br> 李孚道:“少監近日辛苦了?!?/br> 方維躬身到底,只聽見李孚在書案后面輕聲念道:“病骨支離紗帽寬,孤臣萬里客江干?!?/br> 方維心中一動,想說什么,又忍住了。他穿上雨衣,外面小雨如絲,像籠著一層厚厚的霧氣,連帶著紅墻黃瓦,也化作模糊的一團。他走在磚石路上,默默在心中接上一句:“位卑未敢忘憂國,事定猶須待闔棺?!?/br> 第174章 圍攻 琉璃廠街面上的一個書店內, 鄭祥走上狹窄的木頭臺階。二樓零零散散地坐了些人,他在書架面前徘徊了一下,伸手又取了方維上次指給他的那本《昌黎先生集》來看。 他正看得入神, 忽然旁邊一個洪亮的聲音道:“這位小相公, 我們又見面了?!?/br> 他抬頭看去,是一個豐神俊秀的青年。他記得上次在書店遇到過,心里想了想, 就拱手道:“張兄,好久不見。又在此地遇到, 頗有緣分?!?/br> 張中銘也回了禮, 見他拿了這本書, 便笑道:“這本原是國子監的刻本,疏漏頗多,我們一向都稱為“災本”的。好一些的,是徐封東雅堂的新刻本,是翻刻宋代廖氏世綵堂刻本, 刻工極精,出品不俗?!?/br> 鄭祥見他說得頭頭是道,又指著旁邊的一本《大明會典》道:“這本是經廠官刻的版本, 你看怎樣?” 張中銘伸手將書取了出來, 翻看了兩頁,笑道:“宮里的出品, 自然紙和墨都是上好的, 版框寬大, 字體也方正, 開蒙再好不過了?!?/br> 鄭祥聽他話里的意思,似乎有些不以為然, 又道:“照你說的,宮內的版本遠不如外面私刻的了?!?/br> 張中銘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我可沒有這么說。只是經廠刻印,多是太監校核,他們學識有限,時有疏漏,在所難免?!?/br> 鄭祥勉強笑了一下,看他春風滿面,又問道:“看張兄神采飛揚,必是會試高中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