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祥道：“她……她就是來讀書的，我大哥讓我教她?！?/br>
    方維點點頭道：“這是好事，藏著掖著做什么?！毕肓讼?，又道：“你大哥平日里什么都不大上心，怎么忽然就……剛才還稀奇古怪地說什么看月亮，今兒是二十六，哪來的月亮?！?/br>
    鄭祥低著頭，不敢說話。方維想著想著，忽然打了個哆嗦，急忙問道：“你大哥……是不是……對小菊有什么心思？”

    鄭祥抬起頭來，看方維臉色變了，又搖手道：“他……八字還沒一撇呢。那個小姑娘就是來讀書的，我大哥就說讓她先把書念好?！?/br>
    方維想了想，臉色也和緩了些，皺著眉頭道：“他才多大啊，十三，怎么就……我十三歲的時候，還是稀里糊涂的?！庇謫栢嵪椋骸八麄儭憧粗鴽]有什么？”

    鄭祥道：“真的沒有什么，我看是我大哥想討好人家，買了些糖?！?/br>
    方維笑道：“我就說不是給我的?？茨愦蟾缫蚕袷翘觐^挑子一頭熱?！?/br>
    他一想到曹進忠，心里又發起緊來，嘆了口氣道：“兩個人都還小的很。你大哥的性子，我若是嚴詞喝止，也攔不住。他托你去教書，你就好好教，先過了這陣子再說。她表哥是御前的茶水長隨，若是有人問起，只說是她表哥讓你教的?！?/br>
    鄭祥點點頭道：“干爹，我記下了?！?/br>
    方維想了想，又從袖子里摸了些散碎銀子出來，遞給他道：“這錢你拿著。這幾日，也去琉璃廠賣書的鋪子那里，聽著那些考生的言語。會試要放榜了，一定有些議論。對了，那些紙筆書本子多多買些，回頭都給你大哥?！?/br>
    鄭祥仔細聽著，聽到最后就笑了，小聲道：“干爹，你不反對啊?！?/br>
    方維微笑道：“宮里頭對食成百上千，都是圖個搭伴過日子，只要兩廂情愿就好。小菊是個本分姑娘，也能干要強，配你大哥綽綽有余。我還怕你大哥莽莽撞撞的，害了人家的名聲。畢竟都是小孩子?！?/br>
    他看鄭祥懵懵懂懂的樣子，又笑道：“你也有喜歡的人？”

    鄭祥害了羞，搖搖頭。方維笑道：“你跟你大哥，千萬別說我已經知道了。萬一成不了，怕他尷尬。要是他再約了小菊過來，你就跟我說一聲，免得這樣撞上了?！?/br>
    方謹打開衣柜，見小菊蜷在里頭，連忙笑道：“快出來吧?！?/br>
    小菊試了一試，手腳都麻了，只好小聲道：“你扶我一下，我起不來?！?/br>
    方謹明白了，就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托著她的腿彎，向外拽了一下。四目相對，他就一下子紅了臉，低著頭不敢看。

    小菊也扭過頭去，忍著麻勁慢慢站了起來，又僵直著回到椅子上坐了，伸出手慢慢揉著腿。方謹就低頭道：“我干爹……他忽然就回來了?！庇挚戳丝此哪樕骸澳闩虏慌潞?？關了一陣，別把你嚇到了?！?/br>
    小菊笑道：“別的倒還好，我不怕黑的。實話跟你說，我爹他是個算命的，眼睛……算是練過吧。在暗處也能看見，他有時候就不點燈。我習慣了?！?/br>
    方謹聽她這樣說，也比劃著笑道：“我也不怕黑的。我原是個安南人，被裝在籠子里進貢來的?；\子上蓋了油布，一個籠子裝七八個人。路上足足走了四五個月，看不見太陽，后來也就不怕了?！?/br>
    小菊詫異了一下，笑瞇瞇地說道：“我是聽說有安南來的人。你的官話說得真好，不帶一點兒口音的，我是沒看出來。怪不得你鼻子挺寬的，嘴巴也大?！庇挚纯此攘吮?，“可是你也挺高的?！?/br>
    方謹笑道：“我吃的多，長得快。我干爹說我傻吃悶長?！彼纯磁赃叺谋咀樱骸敖裉臁以蛩阕屛业艿芙棠愕?，等下回吧?！?/br>
    她就很小心地問道：“為什么讓我躲著啊，是不是對你不好？”

    方謹趕忙搖頭道：“不是不是。我干爹知道你用心讀書，也是很高興的。我是怕……怕他說我不用功，教不了人?！?/br>
    她就笑道：“念書好不好，也沒什么。我看方公公對你們都挺照顧的?！?/br>
    他點了點頭：“他帶著我倆，是沒話說，外頭的人養親兒子，也沒有這樣的了。是我命好?！?/br>
    小菊就嘆了口氣，自己將本子收了，站起身來道：“麻煩你了，小方公公?！?/br>
    他撓了撓頭，道：“不麻煩的。我下回再找時間。這回……對不住?！?/br>
    小菊笑道：“有什么對不住的，我謝謝你都來不及呢?！庇值溃骸拔以撟吡??！?/br>
    方謹很窘迫，拿起那盒糖遞給她，“這個你拿著，甜食房出的，外頭買不到?！?/br>
    她就搖搖頭推拒了：“這是你特意孝敬方公公的，我怎么能拿呢?！?/br>
    方謹著了急，又不好說，臉憋得通紅，只好把盒子放下來，取了張油紙包了兩三塊遞給她道：“這個等你閑下來，慢慢吃。喜歡的話告訴我，我再去弄?！?/br>
    小菊愣了一下，有點回過味來，臉也慢慢紅了，低頭道：“謝謝你，小方公公?！鄙焓謱⒓埌舆^來，揣在袖子里，就往外走。

    方謹道：“下回……”

    小菊想了想，回頭說道：“我大后天再進宮來送衣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