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謹道：“干爹忙的很，我哪里敢去找他。那個小宮女，底子也不大好，認識些字，沒讀過這些。你學問好，你給她教一教?！?/br>
    鄭祥一頭霧水，皺著眉頭道：“大哥，我哪里教過人，這不是強人所難嘛?！?/br>
    方謹拉著他的袖子道：“弟弟，我認識的人，除了干爹，就你學問最好了。你要是肯教她，你的衣裳我給洗，回頭你要買書買紙的錢，我掏了?！?/br>
    鄭祥詫異道：“你什么時候這樣大方起來，都不像你了?！庇忠姺街斕统鲆粋€盒子來，打開一看，是滿滿一大盒絲窩虎眼糖，嚇了一跳道：“這可是甜食房出的珍貴物件兒，你從哪里搞到的?！?/br>
    方謹道：“我這幾天忙殿試的事，各處走動，正好甜食房也有安南來的同鄉，我就跟他套了兩句話，花錢買來的?！?/br>
    鄭祥看看點心，又看看他，忽然福至心靈，笑道：“大哥，你這是……春風動春心，流目矚山林啊?！?/br>
    方謹低頭道：“你說的這些文縐縐的詞，我不懂的?！?/br>
    鄭祥眼睛都亮了，又道：“看你這樣子，就知道春心動了，一定沒錯。大哥你厲害啊，才多大，不過比我大兩歲，就惦記上小宮女了?！?/br>
    方謹被他說中了心事，一下子從耳朵后面紅起來，低聲道：“你別瞎說，讓人聽見了不好?！?/br>
    鄭祥點頭道：“不瞎說?！庇痔ь^看他的臉，看他一臉忸怩，笑道：“你放心，上陣親兄弟，我一定幫你?！?/br>
    方謹咳了一聲，又道：“弟弟，別的都沒什么，只是她要讀書這事，十分緊要。她是要考女秀才的，若是考不上……浣衣局那里洗衣裳，苦的很。你可千萬要好好教她?！?/br>
    鄭祥見他一臉嚴肅，嗯了一聲道：“我試試吧?！庇謫枺骸斑@事干爹知不知道？”

    方謹面有難色，小聲道：“干爹知道她要考女秀才這事?！?/br>
    鄭祥就長長地哦了一聲，笑道：“不知道你有別的心思?！?/br>
    方謹剛要分辨，忽然聽見敲門聲，就伸出手指對著鄭祥噓了一聲，打開門。

    陳小菊站在外面，手里抱著幾個本子，小聲地說：“我把板車放在經廠后頭了，沒事吧?！?/br>
    方謹道：“快進來?！彼P了門，指著鄭祥道：“這是我弟弟，鄭祥?！庇种钢愋【盏溃骸斑@是陳小菊，在浣衣局做事的?！?/br>
    鄭祥笑瞇瞇地叫了一聲“jiejie?！标愋【站忘c點頭，對著方謹笑道：“你弟弟長得真好看，俊眉修眼的?！?/br>
    鄭祥笑道：“這怎么好意思呢?！?/br>
    方謹道：“我弟弟學問是最好的，內書堂里也數得上號。我專門請他來教你?！?/br>
    陳小菊陪笑道：“我讀書讀得不好，多虧方公公和小方公公幫我，我才又學了些。只是有些句子還是不明白。我都一一標出來了，鄭公公能給我講一下嗎？”

    鄭祥擺手道：“何必這樣客氣，你先坐?！?/br>
    陳小菊就坐下來，將《孝經》打開，將書中的標記一個一個指給他看，又道：“這個方公公也講過的，只是“參不敏”不知道是什么意思?！?/br>
    鄭祥笑道：“這原是曾子的名字?！?/br>
    他們就一問一答，兩人都專注極了。方謹坐在床上，又提起吊子倒了杯水，遞給她道：“小菊，你要不要喝水？”

    小菊站起身來，點頭道：“謝謝你，小方公公，不用這么客氣?！?/br>
    他笑道：“你到這兒做客，原是應該的?！庇职蜒b糖的盒子給她遞過來：“吃糖吃糖?！?/br>
    小菊笑道：“小方公公，我正寫字呢，弄的一手都是糖粉，就沒法寫了，回頭再吃吧?！庇值皖^跟鄭祥問：“不敢失于臣妾，而況于妻子乎？這是什么意思呢？”

    鄭祥剛要回答，忽然聽見外頭有敲門聲，他跟方謹面面相覷，問道：“是誰？”

    是方維的聲音道：“是我，開門?！?/br>
    小菊笑道：“是方公公啊?！?/br>
    方謹臉色卻變了，猶豫了一下道：“小菊，你……你先躲一躲?！?/br>
    小菊吃了一驚，問道：“怎么？”

    方謹惶急地道：“別問了，你先……要不到柜子里去?！?/br>
    鄭祥打開柜門，小菊本就瘦小，就鉆到柜子里坐下了。方謹見她神色倉皇，又低聲道：“你先別出聲，待會就放你出來?！?/br>
    鄭祥把門開了，方維走了進來，笑道：“弄什么呢，這么慢才開門?！庇挚粗雷由系臅?，詫異道：“你們……”

    方謹笑道：“我正跟鄭祥請教學問呢。這本《孝經》，我讀著有些不通?！?/br>
    方維大為詫異，上下打量著他，驚嘆道：“最近到底是什么風，竟是把你都給吹正了?！庇帜闷稹缎⒔洝?，看上頭圈圈點點，都是學過的痕跡，點頭道：“現在學起來，也不晚?！?/br>
    鄭祥陪笑道：“干爹，我大哥如今知道用功了?！?/br>
    方維道：“那我可是謝過佛祖，阿彌陀佛了?！?/br>
    方謹問道：“干爹，你今天不是說回去住嗎？”

    方維道：“今天二月二十六了，就是填榜的日子。這兩天就放榜了，宮里頭就該正式籌備殿試。我看明天一早還有事，就不回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