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安順大概是淋了太多的雨，聲音也極弱，吞吞吐吐地答道：“我害怕……我要是直接把信塞在門里頭，天下雨了，你的信被泡爛了?！?/br>
    她覺得鼻子有點酸了，又問道：“你……就一直在這等著嗎？真是一根筋。怎么不到旁邊鋪子里頭躲一躲?！?/br>
    楊安順點頭道：“我怕他回來了，我正好看不見，就錯過了，耽誤事?！笨戳丝春吷系陌谉艋\，又補一句：“我……我看見旁邊都是白事鋪子，意頭不好，不敢進去?！?/br>
    他越說聲音越小，最后小的都快聽不見了。方維開了門，笑道：“小兄弟，你先進來吧，屋里坐一坐，喝點熱水，別招了寒氣?！?/br>
    她就笑著說道：“你看我這糊涂?？禳c進來，還沒吃晚飯吧？我們湊合做一點，一塊吃些。屋里有衣裳給你換?！?/br>
    楊安順看看她，又看看方維，忽然整個人都失去了力氣，腰彎了下去，握著傘的手也顫抖起來。

    方維看得清楚，吃了一驚，連忙問道：“小兄弟，你……你怎么了？”就上前來扶他。

    楊安順提著一口氣，咬著牙直起身來，搖頭道：“我沒事?！?/br>
    他往后退了一步，沒讓方維碰到他，脖子里喉結起起落落，又憋出一句：“那我先走了?！?/br>
    盧玉貞著了急，連忙道：“安順，你這孩子，怎么這樣見外，你走什么，還沒吃飯呢，你……”

    楊安順轉頭自顧自地走了。他疾走了幾步，傘打得不對，胡亂地歪在一旁，狂風吹著急雨，把他又淋了一身。他索性跑了幾步，腳踩在泥坑里，濺了幾片泥點子，身影很快消失在白色燈籠的微光里。

    盧玉貞喊了兩聲，他只是聽不見。她住了口，茫然地抬頭道：“大人，我……我是不是說錯什么了？”

    方維若有所思地看著空蕩蕩的胡同口，搖搖頭道：“沒有，我是沒聽出來?！庇掷氖值溃骸霸蹅冓s緊進屋吧，外頭可真冷啊?！?/br>
    第170章 約法

    方維將幾碗面條端了上來, 擦了擦手，又問：“你上次弄的那個象羊rou湯的方子，家里還有沒有？我去給你熬一碗來?！?/br>
    盧玉貞搖了搖頭道：“我也沒什么大事, 吃些熱乎東西就好了。這熱湯面就很好?！?/br>
    他就笑道：“家里也沒有什么了, 這個快些。再加些醬菜先湊合吧?！?/br>
    兩個人默默地吃完飯，他將碗筷收拾了，端了個盆過來道：“看你臉色都不好了, 先洗個腳?！庇侄紫氯ソo她脫鞋。

    她一下子站了起來，向后退了兩步, 飛紅了臉道：“這……怎么行？”

    方維抬眼看著她, 笑道：“怎么就不行了?！?/br>
    她擺擺手道：“我……我自己來?！?/br>
    他就放了手, 站起身來笑道：“行，你不習慣，就先自己來吧?！笨此约簩⑿鸵m子脫了，又低聲道：“以后習慣了就好了?！?/br>
    她抬頭看他，見他的眼神直直地盯著自己的腳背, 忽然自己害臊起來，脖子都脹得通紅。她用腳踢了踢，把水攪亂了, 低著頭道：“你看什么？”

    他回過神來, 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提起熱水吊子道：“我看水涼了, 給你加一點?！?/br>
    水倒了進去, 涌上一圈一圈的波紋。他索性搬了個凳子過來, 在她跟前坐了, 低聲道：“今天的事，我知道是倉促了, 可是事出突然，我也是沒法子才……”

    她點點頭道：“大人，你不用再說，其實我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br>
    他嗯了一聲，又拉著她的手道：“我……不知道說什么好，我是真心實意地想跟你成親的。你千萬不要覺得，我是因為要應付別人?！?/br>
    她就正色道：“大人，我天天在外頭里頭都很忙的，我沒有那個閑工夫計較這些?！?/br>
    方維聽了這話，略放了心，就笑了起來，又給她倒水。

    她搖頭道：“不用了?！弊约耗昧嗣聿粮蓛袅?，又道：“我倒是有一些正經的話想跟您說?！?/br>
    方維見她神色肅然，心里一跳，連忙道：“你先到床上去躺著，我這就回來?！?/br>
    他端著水到院子里倒了，洗了洗手，心里琢磨了一會兒，才回到堂屋里。

    他看見她在床上半躺著，身上蓋了被子，就自己拿了凳子在床邊坐了，湊過去柔聲道：“有什么事，跟我說吧?！?/br>
    盧玉貞把自己的兩只手握緊了，望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沈芳沈大人，我嫁過人的?！?/br>
    他聽她改了稱呼，愣了一下，說道：“我早就知道啊?！?/br>
    她微笑道：“陸大人弄了那個茶，我能猜出來，是因為他是成過親的，我也是?！?/br>
    他笑道：“你想多了。我心里只覺得你聰明，沒有想過別的?！?/br>
    她點點頭，又誠懇地說道：“我過去的事，您是都知道的。有什么不好的，我也沒法子改了?！?/br>
    他就笑了，伸手給她扯了扯被子，又給她將簪子除下來，散了頭發，搖搖頭道：“咱們都這么久了，你也沒藏著掖著，我沒什么不知道的。你也不需要改什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