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鎮笑道：“那今日便從權，不講男女大防，一定要你給他治呢？”

    她避無可避，又看了一眼方維，見他只是微笑，便下了決心，鼓起勇氣道：“那我……我還要問過方大人，我們已經……怕他不高興?！?/br>
    陳鎮忽然笑了起來，點了點頭道：“很好?！庇挚聪蚍骄S，“果然是念著你的，那就你來說話吧?！?/br>
    方維本來十分忐忑，此刻見她已經明白了，精神一振，眼底都透出笑來，擺擺手道：“你只管給他治，沒有關系的?！?/br>
    她就俯下身去，在李義的腳踝上仔細捏了一遍，又伸手去觸碰腳骨。李義疼得滿頭大汗，狂亂地叫起來。她搖搖頭道：“他骨頭沒有斷，只是筋脈受損，也不用吃藥，多養幾天就能好很多。這兩天走不了路了?！?/br>
    她從布包里取出幾塊紗布，用藥水浸了，給他敷在潰爛處，又仔細地包好。李義低著頭，只是流淚。過了一會才輕聲道：“謝謝jiejie?！?/br>
    陳鎮冷眼觀察，見她神色一直很平靜，又見方維笑瞇瞇地看著，并無慍色，就微笑著對陸耀道：“既然這人沒什么大事，就讓他下去吧?！?/br>
    陸耀便笑著答道：“陳公公宅心仁厚?！睋]揮手叫獄卒將人帶了下去。

    盧玉貞掏出帕子擦了擦手，仍回椅子上坐了。陳鎮就笑道：“我聽說你從前當過丫鬟，怎么學的這些醫術？”

    她就答道：“我父親是游方郎中，曾教過我一些土方。后來機緣巧合，認識了位名醫，愿意收我做徒弟，我就學了些。學的也不好，勉強用著?！?/br>
    陳鎮點點頭，又說道：“你跟方少監的事……”

    盧玉貞微笑點頭，柔聲道：“蒙方大人垂青，是民女三生有幸?！?/br>
    方維聽了這句話，心忽然像化了一樣。往事一幕幕走馬燈似的在他眼前掠過，他眼角酸澀起來，又咬牙忍住了，笑得便有些僵。

    陳鎮閑閑地道：“你情我愿就好。聽說你們……有婚約了?！?/br>
    她愣了一下，點點頭道：“是?！?/br>
    陳鎮道：“是什么時候的事？”

    她就微笑道：“回您的話，過年時便定下了?！?/br>
    陳鎮轉臉瞧著方維，“那時候你還在南邊呢?！狈骄S笑道：“是?！?/br>
    陳鎮嘆了口氣道：“你是個有福氣的人?！庇洲D向盧玉貞，問道：“他的家人，你可曾見過？”

    她搖搖頭道：“方大人的父母，已經去世了。我也是一樣的。因此我們就……自己做主了?！?/br>
    陳鎮又問：“宮里的兄弟、朋友呢？”

    她就答道：“大人的兩個干兒子，我倒是常見。別的人，我沒有見過?！?/br>
    陳鎮問道：“預備什么時候成親呢？”

    她看了一眼方維，頭越發低下去，捏著衣角小聲道：“我是個婦道人家，一切都是方大人做主的。他說幾時，便是幾時?！?/br>
    方維陪笑道：“我想著今年閏四月，春季不宜嫁娶，所以慢慢籌備著，等到了夏天，挑個黃道吉日，將婚事辦了?！?/br>
    陳鎮點點頭道：“這也是人生大事，辦的體面些?！庇值溃骸敖袢者^來這一趟，沒想到還遇到喜事，我也沾一沾你們的喜氣?！?/br>
    方維笑道：“謝老祖宗。屆時還請您賞光，喝我們的喜酒?！?/br>
    陳鎮點了點頭道：“我盡量?！庇挚粗溃骸斑@案子，你接著審吧，不要怕事，自己用心些?！?/br>
    方維道：“謝老祖宗?！?/br>
    陳鎮跟陸耀又客氣了幾句，便道：“宮里還有事，我就先回去了?！?/br>
    陸耀苦留吃過飯去，陳鎮道：“宮里實在是多雜事，撇不開?！?/br>
    一行人便送他到門口，見天色昏暗，已經下起小雨來。紀司房服侍著他上轎，自己也坐了轎子，一前一后離開了。

    第169章 目擊

    方維與陸耀回來了, 見盧玉貞仍坐在那張椅子上，手搭在膝蓋上面，低著頭默默不語, 像是在思索著什么。

    陸耀拱拱手笑道：“恭喜二位, 賀喜二位?！?/br>
    她聞聲站了起來，方維就回禮道：“還要多謝救命之恩?！?/br>
    陸耀搖頭道：“謝我干什么，你該謝盧姑娘這樣聰明, 什么都猜的準。說老實話，剛才我心里也沒底?！?/br>
    她就微笑道：“也沒什么, 只是覺得讓我過來, 必有緣故。后來一想, 就知道了?！?/br>
    陸耀嘆了口氣道：“你也真是可惜。若是男兒身，只要跟著我做事，包你不用幾年，就能升到千戶?！?/br>
    方維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將杯里的殘茶喝干凈了, 又笑道：“再給我加一點，這樣真材實料的茶，比粥還濃些?！?/br>
    陸耀道：“我是生怕盧姑娘明白不了。這茶喝著味道怪的很, 我也是強忍著咽下去的, 現在嗓子里還是又粘又膩，回頭送你一口袋材料煮粥去吧?！庇挚粗R玉貞, 笑瞇瞇地道：“你要成親了, 我這邊驗身婆的差事, 是不是就不能再做了?！?/br>
    盧玉貞愕然道：“我并沒有說不做啊?！?/br>
    陸耀笑道：“方大人如今是司禮監的少監了, 今非昔比。一年的進項，我也大概知道個數目, 別說你一個人了，一百個你他都養得起。我這里都不是些體面的事，不是血污就是膿瘡，哪里要勞動你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