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維見他面色嚴肅，便不再多問，上了馬直奔宮門。兩人進了宮門，他才低聲問道：“什么事這么著急？”

    陸耀道：“有大事，有人告發會試有考官向外漏了考題。我已經面過圣了，圣上叫司禮監跟我協同處置，陳公公就說這事由你經辦?！?/br>
    方維渾身一震，連忙問道：“說是誰漏出去的？”

    陸耀低聲道：“是李孚李閣老?！?/br>
    方維心中驚駭，突然想起來蔣千戶剛剛說陸耀不讓他進自己家門，忽然心中雪亮，“是不是與他的管家有些干系？”

    陸耀道：“正是。據說他是經手人，我怕玉貞多心，就沒讓他們露風聲出來。人已經抓到了，就在北鎮撫司關著呢?！?/br>
    方維道：“那咱們先去北鎮撫司提審？”

    陸耀道：“茲事體大，審與不審，怎么審，我還得跟司禮監各位公公們商議?！?/br>
    第161章 暗涌

    陸耀和方維兩個人剛進了司禮監的二道門, 就有一個穿白色曳撒的小宦官提著燈籠在門口等著，躬身行禮道：“陸大人，方少監, 老祖宗在值房正等著您呢?！?/br>
    他引著兩個人一路急行, 進了陳鎮的值房。里頭燈火通明，兩盆銀絲炭將屋子里熏出無限暖意。陳鎮斜斜地靠在椅子上，正望著書案上擺的一瓶臘梅出神。

    陸耀進來躬身行禮, 方維就在他面前跪下去。他擺擺手道：“都起來吧?！庇纸型忸^的小宦官道：“請黃公公也來商議?！?/br>
    不一會兒，黃淮也過來了, 穿一身大氅, 戴著貂皮手籠。進屋卸了下來, 里頭也穿得十分厚重。他躬身道：“還請老祖宗寬容在下。因前幾日天氣突然冷了，偶感風寒，鼻子塞住了，頭也有些痛，一直咳嗽不止?！闭f著, 也深深地咳起來。

    陳鎮笑道：“黃公公辛苦了。原不該在你病中打擾，只是此事十萬火急，還請您坐下來一同商量?！?/br>
    黃淮點頭：“為圣上分憂, 為您解難, 自是我等應當應分的?！庇挚聪蜿懸头骄S。他們兩個一直站著，他就示意起身看座。

    四個人坐定了, 有小宦官恭恭敬敬地端上茶來。陳鎮嚴厲地對著他道：“你先出去, 將門關了, 門口守著, 閑雜人等一律不得入內?！?/br>
    小宦官嚇了一跳，連忙出去了。陳鎮便冷著臉道：“圣上得知此事, 十分震怒?！?/br>
    黃淮便點點頭道：“這的確是天大的事?！?/br>
    陸耀道：“已經將李閣老的管家抓了，現在北鎮撫司押著。因圣上叫司禮監跟我協同辦理，我就先過來請您幾位的示下?！?/br>
    陳鎮喝了一口茶，仍是冷著臉道：“即刻去審吧，審完了跟我們回話就是?！?/br>
    黃淮突然掏出帕子，捂著口鼻重重地咳了幾聲，又點頭道：“老祖宗說得極是?！?/br>
    陳鎮看了他一眼，又對著方維道：“科考舞弊，自古以來都是捅破天的大案。這次務須要查個水落石出，看誰敢這樣大的膽子，欺瞞圣上。黃公公這幾日身體不適，你年紀輕輕，要多擔一些?！?/br>
    方維抬眼看他，燈火在他臉上投出一層搖搖晃晃的陰影。方維心中忐忑，便躬身道：“小人不敢，此事干系極大，小人一定時時請示老祖宗，絕不敢擅專?！?/br>
    陳鎮笑了一笑，又問道：“會試還有幾天結束？”

    方維道：“還有三天。按規矩，考生放出來后，考官還要鎖院。李閣老一時半會出不得貢院?！?/br>
    陳鎮沉吟了一會，又問黃淮：“你看……”

    黃淮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只搖手道：“萬事但憑老祖宗做主?！?/br>
    陳鎮搖搖頭道：“這……好生叫人為難。若此事是誣告，驚動了會試考場，也是大罪?！庇謫柗骄S：“你說怎樣合適？”

    方維道：“我看先不用驚動考場的好。等九天會試結束，我們再去貢院拿人?！?/br>
    陳鎮沉吟了一會，點頭道：“這樣還較為妥當些?！庇謱χ懸溃骸澳隳沁叺娜艘部春昧?，這件事一律不準走漏風聲出去?！?/br>
    陸耀笑道：“陳公公還請放心，我叫我幾個得力的手下去抓的人，神不知鬼不覺?！?/br>
    陳鎮道：“大家都放機靈些。去吧?！北銚]揮手。

    陸耀與方維起身告退。陳鎮見黃淮強撐著站起身來，笑道：“黃公公，若是身子不爽利，告幾天假也無妨。對圣上的忠心孝心，也不在這幾天?！?/br>
    黃淮點點頭道：“老祖宗說得極是?！?/br>
    方維跟陸耀提著燈籠往宮外走。一路無話，兩個人出了宮門，仍舊騎馬到了北鎮撫司，直奔陸耀的值房坐了。

    方維喝了口茶，這才緩過神來，皺著眉頭道：“這事蹊蹺得很。李孚那個人，你也認識，最是孤高狷介不過。平日見我們中官，也多半愛答不理的?！?/br>
    陸耀大笑道：“你這話說得倒是很有意思。對你們愛答不理的，反而是好人了？我看倒是不見得吧?！?/br>
    方維笑道：“自然不是這個說法，只是說這人自視甚高。他平素也是獨來獨往慣了的，也不見有什么結黨營私。那些翰林出身的文官，一早被他得罪得干干凈凈?！?/br>
    陸耀道：“那他在朝中沒有自己的人，想從進士中挑幾個人追隨他，也是順理成章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