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突然有只鳥兒從杏樹上飛了起來，樹枝猛地抖動了一下，連帶上頭的積雪簌簌地向下直落，飄飄灑灑地落在他們臉上，涼絲絲的。

    他渾身一震，追著看鳥兒的影子，在天邊劃過，再也看不見了。盧玉貞攥緊了他的手，微笑道：“大人，他能聽見的，他一定聽見了?！?/br>
    他嗯了一聲，點頭道：“是?！碧鹗謥?，給她擦了擦眼淚，又回頭望了一眼，笑道：“咱們回家吧?！?/br>
    他們默默沿著圍墻轉了一圈，走到了正門，就看到門口掛著紅燈籠，寫著一個尹字。新年剛過，門上貼著簇新的對聯和門神。

    方維笑道：“這門里也換了好幾家了，去年好像還是一家姓劉的?！彼p聲說道：“這里離咱們家也不遠，穿兩三個胡同就到了?！?/br>
    她就點點頭，“大人，我跟你走?！?/br>
    月光把他們的影子拉的很長，一前一后。一個打更的吊兒郎當地走過來，伴隨著清脆的二更梆子聲，和他們擦身而過。方維笑道：“原來是同行啊。鼓點敲得有點有氣無力的，沒我控制的好?！?/br>
    她憋不住笑了起來，“這個你是內行了?！?/br>
    他點點頭：“可不是么。這打更原也是有學問的，敲得不好，一會自己都亂了?！?/br>
    她想了想，又道：“大人你今天穿那身衣裳，實在俊的很，把我都晃的認不清了?！?/br>
    他搖頭道：“出來宣旨，總要打扮得體面些。我如今皺紋白頭發都出來了，倒也算是老成持重。你還是這樣年輕，又是花容月貌，我生怕自己配不上你?！?/br>
    不一會到了家門口，她掏了鑰匙開門。方維在院子里站了站，拿了窗臺上一個凍柿子在手里轉著，笑道：“怎么沒有吃，是不是不喜歡?！?/br>
    她就搖搖頭：“我想留著慢慢吃，舍不得?！?/br>
    方維把柿子放下，走到她跟前，柔聲道：“是得省著點吃。我回來了，我再也不用走了?！?/br>
    她捏了捏他的臉，笑道：“四喜呢？四喜有沒有帶回來？”

    他笑道：“太倉促了，來不及帶，讓胡大嫂跟素梅照顧著了，什么時候她們進城，就帶過來?！?/br>
    她將手搭著他的脖子，正色道：“大人，在南海子的時候，我覺得咱們倆很近很近，你回了城，我白天看著你，又覺得離你好遠，遠的都看不清了。你穿著那么好的衣裳，那么氣派，總覺得不像你?！?/br>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他眉毛上，笑道：“你摸一摸，還是一個鼻子兩只眼?！?/br>
    她的手指慢慢從眉毛往下走，他閉上眼睛。她輕輕劃過眼皮，沿著他的鼻子摸下去，在他的嘴唇上停住了。她傾身上前親了一下，蜻蜓點水一樣的吻，又笑著說道：“不像真的。太好的事，我就總覺得不是真的?！?/br>
    方維抬起手來捏著她的腰，微笑道：“哦，那你要怎樣驗明正身呢？莫非是……”

    他彎下腰去，一下子把她打橫抱了起來，“我等得月亮都不圓了，好不容易才回來，咱們倆可得團圓團圓?！?/br>
    他邁步進了堂屋，想把她放在床上，卻看到鋪蓋都收起來了，有點發愣，只好將她放開了。

    她就笑道：“我回耳房住了。孩子們有時候回來，就到廂房睡?！本痛蜷_柜子，將被褥抱了出來?！拔覀兌际堑戎愕??！?/br>
    他搖搖頭：“萬一……”又看見她將棉布取了出來墊上，窘迫得手足無措，轉過頭去道：“我……”

    她回頭見他低著頭，臉色通紅地看著地下，忽然笑了，“大人你這個樣子，我就相信你是真的了?！?/br>
    她走到他面前，伸手抱住他的腰，將臉頰貼在他肩膀上：“你能回來，我心里歡喜極了?！?/br>
    他將她的簪子抽了出來，一把青絲落下去，披在她背后。他伸手解她脖子上的袢扣，她就笑道：“大人你……養好了嗎？”

    方維肅然道：“自然是你說了算。你說我好了就行?！?/br>
    她就伸手去把了脈，皺著眉頭道：“要不……再養一陣吧?！?/br>
    他就輕輕親了一下她的耳垂，又捧著她的臉道：“我只想你好?！?/br>
    他的吻狂亂地落下來，從她的額頭、嘴唇、下巴到脖頸。她溫柔地迎合著，漸漸覺得自己化成了一灘水。

    粗重的呼吸落在她耳邊，他急急地問道：“你想怎樣弄，跟我說?！币恢皇钟秩ッ閷侠锏暮凶??！耙眯峦嬉鈨簡?？”

    她整個人都麻了，勉強搖頭道：“不用，就平時那樣?！笔譁厝岬匾幌乱幌聯嶂谋?，“輕一點，也有段時間了?！?/br>
    他就笑道：“你相信我，我放慢些，不讓你疼?！?/br>
    她緊緊抱著他，也去親吻他的下巴，忽然嗅了嗅：“你身上有香味?！?/br>
    他親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用了點香粉，也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br>
    她嗯了一聲，手也漸漸向下走，柔聲道：“我也輕輕的?！?/br>
    他們呼吸交纏在一塊，緊緊擁抱著。兩個人貼緊了，像一艘柔軟又堅固的船，在未知的命運風浪中沉浮。

    第152章 授課

    天是響晴的, 方維抬頭看了一眼，碧藍的天空下，紅墻黃瓦, 格外鮮明。風吹到他臉上, 不再是刺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