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玉貞讓她張開腿, 便看到下面一塊紫色的rou脫出, 若豬肚狀。她輕輕碰了一碰, 老婦人疼的發起抖來。她便問：“生產過幾個孩子？”

    老婦人道：“生過七八個?！?/br>
    盧玉貞便知道是生產損傷的陰挺逼迫腫痛, 俗稱“葫蘆”的病癥。在病案上寫了，又到隔壁去尋蔣濟仁。

    蔣濟仁看了看, 問道：“脫出的可厲害？”

    盧玉貞道：“脫出甚多，她本是氣血俱虛，即使服了理中益氣的湯藥，怕也起不到什么效果?！?/br>
    蔣濟仁便道：“灸臍下四寸五分，應當有效。我再開些外敷的方子，用硫磺粉貼在外頭?！?/br>
    盧玉貞點點頭，取出針包來，蔣濟仁指著一根長針道：“需要用火針，用火將針尖燒紅了，立時下針，不要猶豫?！?/br>
    盧玉貞回了房間，看老婦人一臉狐疑之色，笑道：“別怕?！鄙焓謱⑺路摿?，露出紋路交錯的肚子，比了比臍下四寸五分的位置，點起火折子將針尖燒的通紅，便猛然刺下。

    老婦人渾身發抖，盧玉貞拍著她的胳膊叫：“沒事?？旌昧??！边^了一會兒，見脫出的rou塊漸漸往里收了一些，便停了手，道：“遲些會開外敷方子給你，記得按時換藥?！?/br>
    老婦人深深呼出一口氣來，道：“輕省了好些。到底是女先生好?！庇窒蛩乐x。

    如是又看了三個女犯，盧玉貞已是精疲力竭，想著接下來是最后一個，心里有些歡喜。

    蔣百戶帶了個年輕的女人進來，又道：“這女人是個傻的，還看嗎?！?/br>
    盧玉貞一愣，低頭看去，女人蓬亂著頭發，蹲在地上看著她，眼神飄在虛空里，嘴角是癡癡的笑，又掛下些口水來。嘴里念念有詞，卻是一個字也聽不清楚。

    盧玉貞看了看名冊，叫道：“李玉英?！?/br>
    女人翻了眼白，嘿嘿地笑。蔣百戶道：“我把她帶下去吧，不要冒犯了你們?！?/br>
    盧玉貞卻搖了搖手道：“既然來了，還是看過吧?？此幌袷俏浏傋?，我不怕的?！?/br>
    蔣百戶便出去了。盧玉貞上前去，看她只是傻笑，并不躲，拉過她的手來仔細診脈，又掰開嘴看舌苔，見苔膩、脈滑，在醫案上寫道：“痰濁上阻，蒙蔽清竅”。

    再往下看，一股血腥氣味，褲子上層層疊疊，盡是癸水干涸的血跡，已成了紫黑色。盧玉貞將她帶到木板上躺下，自己端了盆熱水來，脫了衣服，給她擦了擦大腿上的血跡，又打開來看。

    一眼看過去，她吃了一驚，又伸手進去確認。確認完了，到隔壁屋子找蔣濟仁。

    蔣濟仁正在和幾個百戶聊天喝茶，見她慌忙過來，便問：“什么事？”

    盧玉貞道：“蔣大夫，這病我心里拿不準，還請你去看看?！?/br>
    蔣濟仁跟她過來，盧玉貞把門掩上了，低聲道：“有些不對。這個女人，名冊上寫的是通jian殺人罪女犯一名，我剛才驗看，她還是個黃花閨女?！?/br>
    蔣濟仁也吃了一驚，問道：“你可驗仔細了？”

    盧玉貞點點頭道：“千真萬確?！庇值溃骸皫煾改銇??！?/br>
    蔣濟仁走上前去，那女人看到蔣濟仁，忽然殺豬般喊叫起來，沖向角落里頭抱著頭蹲下了，渾身瑟瑟發抖。

    盧玉貞便溫言道：“不用怕?！?/br>
    蔣濟仁從自己藥箱里取了一個紅色瓷瓶，又拿出塊帕子來，打開瓷瓶將里頭的水倒在帕子上幾滴，遞給盧玉貞道：“捂住她口鼻?！?/br>
    盧玉貞照做了，不一會，看她渾身癱軟下來，不再掙扎。蔣濟仁也驗看了一下，臉色鐵青，便出門叫蔣百戶請陸耀過來。

    不一會陸耀來了，蔣濟仁道：“此事十分隱秘?！睂㈤T閂插上，便將所見一一告知。

    陸耀翻了翻名冊，沉吟了半晌，又道：“是不是帶錯人了？”

    盧玉貞道：“不會，這名冊上五個女犯，別的都四十往上了，就這個是年輕的?！?/br>
    陸耀抱著胳膊，看著角落里的女犯，臉色陰晴不定。過了一會兒，他淡淡地道：“謝謝二位，此事我們北鎮撫司會處理的。兩位這次來視藥，忙了整整兩天，已經很辛苦了，我這便安排人，送兩位回家去?！?/br>
    蔣濟仁道：“按規矩，我們所見的癥狀，都是要寫在醫案上的?！?/br>
    陸耀搖頭道：“這卻不能?！钡皖^看了看醫案，“上面寫了痰濁上阻，蒙蔽清竅，那就是神志失常了。驗身又不是你們該做的?！?/br>
    蔣濟仁正色道：“陸指揮，其中必有大冤情。通jian殺人是凌遲處死的罪名，老天讓我們及時發現了，自有道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怎能視而不見?！?/br>
    陸耀冷冷地道：“我知道了，我自會去查，只是醫案上不能這樣寫。去年陳太醫的醫案你也看了，不需要這樣仔細?！?/br>
    蔣濟仁還要爭辯，盧玉貞卻忽然插嘴道：“蔣大夫，是我驗出來的，能不能聽我一句，咱們今日便不要寫了，此事再議不遲?！?/br>
    陸耀便點點頭。蔣濟仁看盧玉貞十分淡然，急急地道：“你怎么……”

    盧玉貞低頭不言語。蔣濟仁看看陸耀，又看看盧玉貞，嘆了口氣道：“依你吧?！?/br>
    陸耀便手拿起醫案來，拱手道：“謝過二位?！遍_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