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維道：“自然是不能讓你插手，不過勞你打聽下，人是否現在東廠手里?！?/br>
    陸耀道：“這個不難，我托幾個兄弟問下，你在此等等?！贝饝闳チ?。

    過了半個時辰，陸耀回來，將桌上的殘茶一口飲盡了，道：“打聽到了，人確實在他們手上，正在用刑?！?/br>
    方維臉色都變了，“現在能有些什么法子？”

    陸耀道：“如今宮里的規矩嚴苛，你也是知道的，宮人內監聚賭，本身就是死罪?！彼麚u搖頭，“就算不打死，十有八九發到鳳陽守陵?！?/br>
    方維扯住陸耀的袖子，低聲道：“我只求他能活命，你若是有門路，只管打點，我如今手頭不寬裕，將宅子急賣了還你?！?/br>
    陸耀只搖頭道：“這不是我能管的事了。你若是想快點將人救出來，不如直接去求黃淮黃公公?！?/br>
    方維道：“黃公公他確實是興獻王府的舊人，但當日他便是掌事太監，如今又是東廠提督，我貿然找他，他未必肯見我?！彼皖^想了一下，“如今死馬當做活馬醫，請陸大人指一條明路?！?/br>
    陸耀道：“不妨一試。我給你寫個他宅子的所在，你現在便去找他罷?！?/br>
    三更鼓都快要響起來了，黃淮府上的朱漆大門上，一扇小窗打開來，想必是他家的門房，對著方維說：“別等了，快走吧，黃公公今日想是不回來了?！?/br>
    小窗啪的一聲又關上，方維抬頭看看天，月明星稀，夜深露重。沒有風，卻透著骨頭的那么冷。他瞇著眼睛看遠處，遠處有幾星燈火，不知道誰家的府邸里，還有酬唱的聲音。他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念著經文，內心只是絮絮地懇求著。

    遠遠地，幾盞燈火搖搖晃晃地飄了過來，他心里一動，凝神細看，是了，是兩個打著燈籠的火者，引著一乘轎子。

    離得還老遠，他便跪了下去，轎子悠悠地在府前停下了，火者扶著轎中人下來，正是黃淮。

    提著燈籠的火者去叫門，方維膝行兩步，叫道“黃公公！”

    黃淮身上有些酒氣，頓了一頓，眼光掃到他，有點迷離，小火者已擋在他身前，“你是什么人？”

    “是宮里的人?！秉S淮居高臨下地看著，已是認出了他，冷冰冰的聲音道，“有什么事嗎？”

    方維磕了個頭，“求公公讓小的進去說話?！?/br>
    宅子很大，他被引進一間小花廳，上了茶，過了一陣子，黃淮走了進來，換了一件家常衣服，沖淡了原來有些辣的酒氣。他坐在上首，波瀾不驚地問他：“你這是？”

    方維又跪下去道：“懇請公公救命?！?/br>
    黃淮嘴邊露出個笑來，“可是為了你那不爭氣的干兒子？”

    方維抬頭看，果然他全知道，“公公若能饒他一條性命，小的愿意傾家蕩產孝敬公公！”

    嗤地一聲，黃淮笑出來，“傾家蕩產？就你們這一窮二白的父子，就算把你們連皮都扒了賣了，也夠不上我喝一壺茶的吧?！?/br>
    他說的是真的，方維絕望地低下頭去，只聽黃淮輕言慢語地說，“萬歲爺常說要慈悲為懷，我也不想再殺傷性命，只是前幾天，太后宮里的老宮人被醉酒的奴才們沖撞了，太后剛下的懿旨要嚴查，他撞在槍口上，這可由不得他了?！?/br>
    方維聽了，見話里頭隱隱有轉圜之機，便懇求道：“公公一向對下人是仁慈的，我干兒子是不懂事，犯了天大的過錯，可他才十二歲，您有好生之德……”

    “好生之德，我有，不過看你老不老實?！秉S淮看向他，有一絲銳利的光從眼睛里晃過，“不過你得告訴我，你的干兒子，昨天在賭局里投了二十兩銀子，為什么要求爺爺告奶奶地拿出來。其他人等，都一致說他伙同坐莊，你是知道的，小小年紀不懂規矩，被拉著去賭了錢，這是一重罪名；伙同坐莊，拉人下水，那就是另一重罪名了，懂嗎？”

    方維不說話了，這一番話聽到底，他已經明白，方謹想必是挨了打，受了重刑，也沒把鄭祥和他兩個人的話吐出來。他快速地在心里做了一番取舍，然后低頭道：“實不相瞞，公公，讓他把賭本拿回來的正是小人?！?/br>
    “哦？”黃淮挑了挑眉毛，并不意外的神情，“那幕后莊家，難道是你？”

    第16章 秘密

    方維吸了口氣，沉靜地說：“小的并非是賭局莊家。只是憑私心，推測高相公殿選不會中選。二十兩銀子，對小人來說不是小錢，因此一聽便著了急，叫方謹將賭本拿了回來?！?/br>
    黃淮目光炯炯，聚在他身上，玩味地問道，“奧？你憑什么？”

    方維低下頭一字一句地道：“小的推測他落選，原因有三，其一，蔣太后娘娘素來不喜長眉鳳眼的長相，當年興獻王府為當今萬歲爺選伴讀，從宮里選了幾個人，加上府里原有的幾個，給王妃娘娘挑選，我當時就在中間，那批人里也有長得好的，記得她當時便說了一句：“這丹鳳眼，妖妖調調的，不是忠厚之相?！北銢]有選取?！?/br>
    “其二，我朝公主選駙馬，以清白平民，耕讀傳家者為佳，高相公父兄已在高位，太后難免擔心他不夠勤謹老實；其三，高相公祖籍山西大同，與張太后娘娘正是同鄉?！?/br>
    他一番剖析下來，入情入理，把黃淮竟是聽得呆了。待回過神來，黃淮笑了一下，道：“沒想到一個神宮監奉御，往日見你粗粗笨笨的，竟是這等心思深沉之人，是我小看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