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節
這也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頭上開個洞的確很疼。 到這種時候,頭發被剃光對易曉恩來說已經不算個事。 她睜著眼盯著面前站著邵永豐。 對方的手掌有些瘦削,但很熱,暖暖的將她冰涼的手裹在里面。 她恍惚間,好似看到眼前站著的是另外一人,那人穿著一身漆黑的衣服,和四周的黑暗幾乎要融為一體,只有一雙眼睛像黑寶石般在發出璨然光芒。 他盯著她,唇開唇合。 在說什么? 她努力集中意識,想要聽清楚他的話,想要看清他的口型。 耳邊聲音嘈雜,炮火聲、建筑物坍塌聲、人們的絕望慘叫…… 聲音太雜了,她不管多努力,也無法聽到他說的話。 他究竟,說了什么? 太疼了,生理性的眼淚像雨珠子一直沒斷,邵永豐小心翼翼地用另一只手拿了毛巾幫她擦拭眼角的淚水。 她的眼珠子跟隨邵永豐的身形在移動。 恍惚間,又見那人張口說話,薄薄的唇輕輕動彈,吐出幾個音節。 她的眼睛瞪大,極力集中意識,她離對方越來越近,她要看清了他的五官,也聽到了他的聲音,她即將要聽到了,身體卻在下一刻被人猛地撲倒,眼前徹底陷入黑暗。 黑暗持續了很久很久,但又像是片刻。 意識剛一回籠,就是令人想要嘶吼掙扎的疼痛,腦袋好似被疼痛充斥成一個沉甸甸的大水球,無法思考,無法轉動,成了整個身體的負累。 病床滑輪和地面摩擦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易曉恩緩緩睜眼,看到天花板上吊著破舊的換氣扇。 這些換氣扇發出刺耳的轉動聲,或許是因為年代久遠,每個換氣扇都失去了原本的模樣,灰撲撲的,縫隙里堆滿了一層又一層的塵土。 每兩個風扇間隔的中間又有一盞方形的照明燈,熾白光芒晃得易曉恩眼睛里像是有無數黑影重疊。 “你醒了?”邵永豐依舊在握著她的手,見她睜眼,他急忙道:“手術很成功,馬上就能連接圖藍領域,到時候你就不會疼了?!?/br> 易曉恩的腦袋被固定,無法動彈,而且此刻腦袋疼的像塊大石頭,她也沒打算晃腦子,只有眼球在轉動,張口慢騰騰的,一字一字說,“包子,好吃,謝謝?!?/br> 她很虛弱,聲音像蚊子叫,邵永豐湊近了才聽清她在說什么。 包子和粥是梁夫人送來的早餐,易曉恩沒見到梁夫人,或許以為包子和粥是他專門為她買的。 他這一刻,只覺得心口疼得無以復加。 這個小姑娘,一直在不停的感謝他,可明明他要把她推上絕路。 那么多的種子,至今沒有一個可以成功斷開圖藍領域離開營養艙。 她,她或許以為那樣的下場只是一部分,或許覺著她自己會有機會好好的從營養艙內出來。 她根本不知道真正的后果是什么。 邵永豐這一刻,因為內疚渾身都在顫抖。 梁教授扭頭問他,“她說什么?在喊疼嗎?” 邵永豐直起身子,低聲說,“她說粥和包子很好吃,她說謝謝?!?/br> “哦?!绷航淌谟谑窍肫?,那應該是自己的夫人做的。 他打心底不愿意夫人和種子接觸,所以和夫人撒謊,說種子是同事的一個朋友。 他的夫人沒有多問,卻貼心的多準備了兩個人的吃食。 想到夫人,梁教授又想到了自己的兒子。 他瞟了眼病床上的小姑娘,如果這次實驗能夠成功,就能知道那些大熊為什么會失去精神力和異能,在小景的精神暴亂嚴重之前,這些肯定能夠攻克。 吱呀呀的手術床很快就被推到了圖藍室。 躺在手術床上的易曉恩看到門上藍底白字的“圖藍室”,沉重的腦子里閃過一束藍光。 仿佛是藍光流星自腦海深處劃落在她眼前,她眨了眨眼,破碎的畫面在眼前成形,但不等她看清再次坍塌。 手術床也在下一刻被推進圖藍室,易曉恩沒能看清四周的布置,只瞧著天花板上有很多閃爍的小光點,就像夜空中閃爍的星星。 她的視線無法把天花板全部看到,這個圖藍室內應該很大。 她被人抬進營養艙內,這期間她眼珠子轉動掃了眼四周。才發現不僅天花板,四周也有很多閃爍的藍色光點,像是漂浮在空中的螢火蟲,一閃一閃的,又像異蟲的眼睛。 營養艙比較寬大,可以容納兩個人躺在里面,易曉恩的旁邊已經躺了一個男人,準確來說,不算男人,她的身體可以感受到對方的身上有很多yingying的凸出,像石頭的棱角,對方平躺時身體要比她高出三四十厘米,因為身體大部分都是凸出的石化狀態。 石類異能?有點熟悉。 易曉恩在記憶里搜羅,想要尋找關于石類異能的訊息,但腦袋太疼了,她根本無法轉動腦子。 也無法做到側頭去查看對方究竟長得什么模樣。 但她知道,對方就是邵永豐和梁教授口中的3號大熊。 對方的精神狂暴一定是到了晚期,不然不會變成這種模樣。 晚期的精神狂暴,圖藍真的可以治愈嗎? 易曉恩幾乎是下意識地,在腦海里出現一個答案,“不能”。 腦袋后面植入的數據線在鏈接到營養艙內接頭上時,易曉恩的整個身體像被電擊般抽搐,大腦更是一片空白。 營養艙被緩緩合攏,隨著營養液的注入,艙門上方的屏幕亮起,邵永豐和他的同事們各自守在自己的計算機前,緊張地關注即將要出現的數據流。 但平時很快就會出現的數據流,這次過了很久也沒有出現。 “圖藍沒有啟動?”梁興幾步走到大屏幕前查看圖藍狀態,“是啟動狀態,怎么會沒有數據流?” 有人弱弱問,“是,是和這次的種子沒有精神力有關系嗎?” 雖然理論來說,沒有精神力的種子也能進入圖藍,但只是理論,暫時研究院沒有用無精神力的種子做過實驗。 這還是第一次。 “不會,和這個沒關系?!鄙塾镭S指著黑色屏幕上閃爍最亮的那兩個小藍點,“種子和大熊都已經進入到了圖藍領域?!?/br> 往常只要種子和大熊進入到圖藍領域,數據流立刻就會出現,今天這種情況明顯是個意外。 眾人各自檢查自己負責區域塊,沒有找出任何問題。 “不可能是沒有精神力的緣故,再等等或許就好了?!鄙塾镭S道,“我們的程序都沒有問題,大家耐心點?!?/br> 作為這起實驗的負責人,梁興站在黑色的屏幕前,盯著那兩顆閃爍的藍點沒有發表意見。 他不說話,也沒有發怒或是暫停這起實驗,眾人在短暫的慌亂后,像是被塞進一顆定心丸,再次主動檢查自己負責的區塊,并相互提出假設性的意見查找問題。 “你醒了?” 溫柔的聲音鉆進的易曉恩的耳朵,眼前熾白刺目的光芒逐漸消散,目光聚焦,她看到了坐在旁邊的漂亮女孩,在朝她淺淺地微笑。 “曉恩,你終于醒了啊,你快告訴爸媽不是我推的你?!睂Ψ揭驗樗男褋硌劬α疗?,“還有哥哥,我可不想讓他誤會我呀?!?/br> 稍一動彈,易曉恩的頭疼像有無數針扎般,她悶哼一聲,下意識伸手捂在腦袋上。 門在這時被推開,又有人走進來。 “曉恩你醒了,是晴柔推的你嗎?如果是晴柔推的你,mama一定會為你做主?!?/br> 旁邊坐著的漂亮女孩撅起嘴不滿道,“媽,真不是我,曉恩你快說話呀,只有你才能證明我的清白?!?/br> 她推了推易曉恩的肩膀催促。 這一動,易曉恩的腦袋更疼了。 這對母女沒察覺到易曉恩的異常,還在連聲追問。 耳邊像有各種各樣嘈雜的聲音吱哇亂叫。 她們美麗的五官在易曉恩眼中逐漸扭曲丑陋。 “閉嘴?!币讜远鞔蠼幸宦?,成功令兩位美人閉嘴。 她不等對方說話,又大吼,“滾出去?!?/br> 直到這兩人都離開了,四周也安靜了下來。 易曉恩這才注意到自己是躺在病房里,她的腦袋漲漲的很疼,但手在腦袋上摸不到傷口,疼痛像是來自腦袋內部,里面如同長了個非常大的瘤子,把她的神經骨頭全部壓制。 “你怎么和媽說話的,就算真是晴柔推的你,和媽有什么關系,你這樣做太讓媽難過了?!?/br> 一個男人推門而入,皺著眉頭不悅地盯著易曉恩,“曉恩,我和你說過多少次,就算你沒有精神力沒有異能,你也是我的親meimei,我們的血濃于水,哪怕從小不在一起長大,這點無人能剝奪,你怎么還是這么幼稚的一直在和晴柔作對?!?/br> 易曉恩盯著眼前有這俊朗五官的男人,對方因為蹙著眉頭顯得極有威氣,盯著她的眼中難掩失望和嫌棄,“曉恩,你真令我失望?!?/br> 易曉恩沒說話,她指了指旁邊的水杯,示意對方為她倒杯水。 對方說了那么多,大約以為易曉恩會辯駁,他愣了愣,片刻才反應過來易曉恩的意思,不耐煩地走過去,倒了杯水遞給易曉恩。 但人躺著是無法喝水的,更遑論易曉恩此刻腦袋疼的要裂開,根本沒法起身喝水。 “你怎么不喝水?” 易曉恩看白癡一樣地盯著他,這家伙一臉不悅,或許是覺著她就是胡亂指使他。 “頭疼,動不了,沒吸管,無法喝?!?/br> 對方聞言不僅沒有關切詢問,眉頭又蹙起,忍著慍怒厲聲斥責,“怎么會頭疼,你受傷的是腿不是頭,易曉恩你不要無理取鬧?!?/br> 對方在這時接了一個電話,走到一旁的窗戶旁打電話去了。 易曉恩閉上眼,忍著疼痛側頭,舉起手里的杯子慢騰騰往下倒。 有點艱難,但好歹喝到了水。 干裂的咽喉因為這些水總算不會冒煙。 她閉上眼緩了緩,順帶捋了捋當下境況。 她是伊家流落在外的親閨女,剛被認回來沒多久,伊家在首都星是名門望族,就連家里的管家精神力都是b,易曉恩的這位哥哥更是s ,而且在成年后異能蘇醒,是非常罕見的雷電異能。 就連當初抱錯的那孩子,她的精神力也是a,可偏偏這個被伊家找回的親女兒是個沒有精神力的普通人。 在這種家族里,沒有精神力的普通人和殘廢沒什么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