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節
易曉恩因為邵永豐的夸贊笑了笑,“是聯邦大學的招生老師?!?/br> 邵永豐的夸贊還沒消散,周身就被尷尬淹沒。招生老師為易曉恩起這樣的名字,大概就如易曉恩剛剛解釋的名字意思一樣,希望易曉恩記住得來不易的恩情。 他干干地繼續找話題,“你,你想用這筆補貼金是想做什么?是寄給家人嗎?” “我沒有家人。招生老師一路對我很照顧,還把她的很多衣都給了我,前段時間她生病了,輻射病,需要很多錢才行。我想給她湊筆錢治病?!?/br> 易曉恩似乎想到了什么開心的事情,她笑了笑,又說,“這筆錢應該可以治好她,對吧?” 邵永豐萬萬沒想到她會把錢用在這樣一個幾乎算是陌生的人身上。 他動了動唇,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應。 在聯盟大學里的易曉恩和人打架斗毆,什么壞事也做,稍一調查便能知道這人是人神共憤的存在。 但對方是從垃圾星來的,窮兇極惡本就是垃圾星的標志。 邵永豐雖然把對方領回了家,在心頭一直警惕,聽到對方這話,他甚至無法把這么一個知恩圖報的小姑娘和聯盟大學里人憎狗厭的那個惡霸聯系在一起。 倒是易曉恩絲毫不覺著這有什么,雙手絞著,拘謹地又問他,“我會在什么時候開始工作?!?/br> “很快?!鄙塾镭S道,“你身上的疤痕如果都不深,在治療艙里浸泡十二小時就可以恢復?!?/br> “還有別的要求嗎?”易曉恩弱弱道,“我,我沒有精神力?!?/br> 沒有精神力在十二星系里也不算稀奇,但這樣的人都只能做些類似苦力勞動的低等工作,就連那些種子們,也都至少是e。畢竟,進入圖藍領域需要有精神力才行。 “你應該沒做過精神力二次激發?!鄙塾镭S對她好感倍增,耐心解釋,“梁教授和我都覺著你在精神力的二次激發下或許能出現精神力。在二次激發下應該會有精神力?!?/br> “萬一還是沒有呢?!?/br> 邵永豐沒想到她對自己這么沒信心,他笑了笑,說,“還有一種比較原始的辦法,就是手術把你的腦神經和圖藍領域鏈接?!?/br> 易曉恩松了口氣,“那就好。能被選上就好,不管什么手術我都可以做?!?/br> 她這話令邵永豐心頭莫名就難受得不行。 這是個多好的小姑娘啊,命運待她太不公了。 因著對易曉恩的憐愛,在去了梁教授的家后,邵永豐充當代言人,把易曉恩的境況說了一遍。 二次激發精神力的器械都得在聯盟各地的精神力檢測大廳去做,梁興不愿浪費時間,確認易曉恩自愿當種子后,他帶著易曉恩去地下醫療室。 梁興的醫療艙買來主要是給兒子用的,他倒是沒想到會在這時派上用場。 易曉恩躺進醫療艙被注入麻醉劑沉睡后,梁興這才扭頭問邵永豐,“大熊選哪一個?” 精神暴動的人太多,最嚴重的一位現在整個人包括腦袋都已經異化,只有一顆眼珠子屬于人的狀態,而且對方屬于人性的那一面幾乎全部失去。 因為他的身份特殊,才被聯盟花費了很大的代價將其冰凍維持一絲生命值,不過這種冰凍維持生命的狀態無法持續太久。 但他們要找大熊做實驗,肯定不能找這種特殊人物,邵永豐想了想,“要不,就選3號?” 3號大熊身份不特殊,沒有后臺,而且他的異變情況也很嚴重,3號早就被家人放棄治療,聯盟把他供養到現在,主要是因為他的異能特別。 “可惜雖然可以把圖藍領域具象化,卻無法把以前發生的數據具象?!鄙塾镭S有些遺憾的說,“如果能知道大熊和種子在圖藍領域里發生了什么就好了?!?/br> 梁興望著這個年輕人,聲音沉沉道,“如果你們的突破沒任何問題,以后大熊和種子在圖藍領域里發生的事情都能被大家看到?!?/br> 回去太晚,梁興為邵永豐在一樓找了一間客房安排住下。 他回到二樓臥室時,本已經熟睡的梁夫人站在門口。 屋子里沒有開燈,梁夫人站在門口不言不語,就像一道幽靈,把梁興嚇了一跳。 “我在想辦法?!边@兩天梁夫人在兒子看不到的地方不會和他說半句話,每次都是用想殺人般的目光盯著他。 梁興伸手攬住梁夫人的腰,想把對方摟進懷里,“阿玉,你別這樣看著我,我難受?!?/br> 梁夫人沒反抗,她被摟進梁興懷里,但身體還是僵硬繃直的狀態。 低低的聲音僵僵的問,“以你在研究院的資歷,小景可以被直接安排治療,為什么你還在猶豫?” 梁興被問的啞然,研究院有保密協議,那些被圖藍領域治療后的小熊躺進營養艙內的事情一直不被外界所知。 這事關乎太大,梁興甚至不知道自己身體里有沒有植入防泄密程序。 “你相信我,我對小景的愛不比你少,我是你的丈夫,你相信我?!绷号d緊緊摟住妻子的腰,將頭抵在對方的頭頂,喃喃的幾乎是乞求般地說,“很快,很快我就能找到萬全的辦法?!?/br> 只要這次能夠把圖藍領域具象化,看到大熊是因為什么停止異化并恢復人樣,大家就可以從這方面入手研究。 懷里的女人沒有發出聲音,但身體一顫一顫,在無聲哭泣。 易曉恩是第一次見到這么高級的治療艙。 她雖然在帝星出生,但在幼時就被丟在了離十二星比較近的一顆垃圾星上。 或許是從小到大習慣了垃圾星上的廢料污染,麻藥入體時,她只覺著像被蚊子叮了一口,短暫的麻痹后,就沒其他感覺了。 梁興和邵永豐的話她聽得一清二楚。 3號大熊、種子…… 這都是一些很陌生的詞,她聽完雙方的對話,猜測種子是指類似自己這樣的“志愿者”,大熊則是只那些精神暴亂并異變的異化者們。 易曉恩臉上身上那些疤痕要比邵永豐預測的還要深,她在治療艙內躺了三十個小時,身上那些刻骨般的疤痕才全部長好。 這如果是去醫院治療,光這筆躺在治療艙內三十個小時的錢就已經是易曉恩能領到的賠償金一半。 她換好衣服出去時,正在打電話預約精神力二次激發時間的邵永豐一抬頭愣住。 電話那頭的智能聲音彬彬有禮地繼續詢問,“您好,請說您的聯盟身份號?!?/br> 冷冰冰的聲音入耳,如一盆涼水兜臉倒下來,潑了邵永豐滿臉,他這才驚覺自己失態,忙和易曉恩做了一個自己在打電話不能打擾的動作,扭過頭報出自己的聯盟身份號和密碼。 掛了電話時,邵永豐通紅的臉也已經恢復正常,他扭過頭,見易曉恩無措的站在門口,似乎不知道該做什么。 他的目光掃了眼對方的臉后立刻垂下頭,“你,你照鏡子了嗎?” 易曉恩搖頭,“沒有?!?/br> 她有些不解,“需要照鏡子嗎?” 她剛洗完頭,大約是不會用干發器,頭發還是濕的,水珠沿著她的一縷發絲滑落在脖頸處,緩緩地滾落在她鎖骨上停留。 邵永豐的臉莫名又有些燒,他強迫自己挪開目光,輕聲答,“倒是不需要?!?/br> 他用剛剛的洗漱間中取出干發器,示意易曉恩坐在椅子上,“我幫你把頭發吹干?!?/br> “啊,謝謝?!币讜远鞴怨宰谝巫由?,任邵永豐幫她吹頭發。 她,長長的睫毛低垂,精致的五官安靜而又乖巧,像是從童話里走出來的洋娃娃。 邵永豐離得她太近,呼吸不由自主屏住,生怕會驚擾到她,他一邊放慢動作,一邊偷偷地打量她。 誰能想到那個滿臉都是疤痕的小姑娘竟然有著這樣漂亮的五官呢。 “邵教授,我們什么時候出發?” “不用喊我教授,我還不是教授?!睂Ψ降穆曇舸驍嗔松塾镭S的思緒,他頓了頓,道:“你喊我邵哥吧,你頭發干了后我們就走?!?/br> 有了易曉恩的打岔,邵永豐雖然心頭對小姑娘愈發惋惜,可也知道事到如今容不得他喊停。 聯盟服務大廳離得不是很遠,邵永豐開車不到半小時就到了,因為他的身份特殊,又提前預約過,到了后不用排隊,徑直去了專為特殊單位設置的精神力二次激發室。 結果不太好,易曉恩沒能二次激發精神力。 她甚至連最末等的精神力也沒有,就是一個最低等的普通人。 工作人員看著她姣好的五官,很是惋惜的將結果單交給她。 精神力是異能可以出現的基礎,而且擁有精神力,會明顯比沒有精神力的人壽命長。 沒有精神力,普通人最多活到120歲,但擁有精神力,已知的最長壽者是二百歲,壽命的差距導致異性在尋找配偶時,也會把精神力的等級當做最基本條件。 易曉恩對這個結果反應平平。邵永豐見她低垂著頭,以為她在難過,結結巴巴地安慰她,“二次精神力激發能出現精神力只是小概率事件,一般出生時沒有精神力波動,二次激發的可能性也不大,你不用覺著失望?!?/br> “謝謝你的安慰?!币讜远魈ь^朝他笑了笑,感激道:“能不能有精神力對我來說沒有什么意義,只要可以被你們選上當志愿者,不管做什么我都可以配合?!?/br> 她目光真切,笑的時候長長的睫毛下眼眸柔柔的如被陽光照耀著的湖光,邵永豐的腦海像是被什么撞擊了,短暫地昏眩。 “不用謝?!彼筛傻难柿搜释倌?,收回目光不再去瞧她,但腦海里卻莫名回響她剛剛的話:不管做什么我都可以配合。 他知道她沒有別的想法,但心頭這一刻莫名慶幸,慶幸當初這個小姑娘只把聯系電話留給了他。 如果她留給別人,如果那些人看到她這副模樣,肯定對她做一些過分的事情。 可當種子,也是一件殘忍的事情。 這關系著自己整個開發部門的未來,也關系到自己以后的升職和獎金,邵永豐的唇動了動,最終沒再詢問對方要不要再仔細思考一下。 邵永豐帶著徑直易曉恩去了研究院。 雖然是下班時間,但梁教授和另外幾名同事都在等著。 大家準備今晚加班為種子做手術,把種子和圖藍領域相連接。 “手術不能麻醉?!鄙塾镭S和眾人確認了方案,輕聲對易曉恩道,“麻醉會影響你的腦神經,而且我們需要今晚就把你的腦神經和圖藍領域建立連接,手術后沒有時間代謝麻醉藥劑,所以只能做無麻醉手術……” 他望著眼前眼眸干凈清澈的小姑娘,聲音逐漸變低,“你……” 你現在反悔或許還來得及。 但這句話,最終出口時,變成,“你能忍住嗎?” 沒有麻醉的情況下在腦袋上開洞,正常人誰能忍得??! 這話問了和沒問差不多。 易曉恩朝他笑了笑,“沒關系,我能忍?!?/br> 邵永豐驀地就想起了她身上臉上那些密密麻麻深刻入骨的疤痕。 她從前是經歷了什么,身上才會被留下那么多的疤痕?才能在他說出這種話的時候,還能若無其事的微笑,反過來安撫他的情緒。 “你放心,那筆錢我會監督財務那邊盡快打給秦老師?!?/br> 手術的時間有些漫長,易曉恩的口中咬著毛巾。 邵永豐雖然不會做手術,但他換了無菌服,一直陪在易曉恩的手術床邊。 這個時候,他已經沒了之前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他一手緊緊握著易曉恩的手。 小姑娘沒有親人愛人,她的心肯定和她的身體一樣有無數疤痕,可她在受了那么多傷后,還想著用自己換筆錢,只為給一個盡了老師職責的路人湊手術費。 她此刻一定很疼,他陪在她床邊,握著她的手或許能減輕她的一點點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