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佟美佳:……咱就說,你是不是搶了咱的話! 好在這里她算是老大,鄭明算起來是她的下屬。 老板一聲令下,員工就得跑斷腿。 鄭明試著爬樹,但明顯,這方面他不擅長,爬了半天連一尺高也沒爬上去。 把佟美佳逗得哈哈大笑,“其實你可以喊人送摘杏子的工具過來?!?/br> 小時候老家摘核桃和柿子都是用長長的挑桿,非常好用,摘這些杏子絕對也沒問題。 鄭明沒答話,他更想自己親自摘給夫人吃。 他的爬樹行為讓的佟美佳手癢癢得不行,畢竟她曾是在懸崖上爬上爬下的人,這樹看起來并沒有懸崖那么難。 佟美佳擼起袖子,“噌噌噌”很快就爬上了樹梢。 她找了個樹杈子坐下,摘了幾顆丟給樹下的鄭明,一邊吃,一邊望著四周的房子感慨,“這里的房子可真多啊?!?/br> 鄭明發現自己爬不上去后,只能放棄,他坐在樹下的墻圍上,學著佟美佳一口一口斯文又緩慢地咬著杏子吃。 最頂上的杏子每天能照到最烈的太陽,不僅外表嫣紅,咬一口汁水飽滿又清甜,非常好吃。 但鄭明吃了一個后就沒繼續,他仰起頭,望著被樹葉與杏子簇擁的少女。 樹很高,佟美佳對他說話用了喊的,“你一個人住這么大的地兒,不覺得孤單?” 鄭明:“不會?!?/br> 佟美佳于是想起來,這家伙在不受召喚的時候,一直在沉睡,睡著了自然萬事皆拋。 “你睡的是床嗎?還是棺材?” “夫人,您可以親自去看?!?/br> 佟美佳于是裝了許多杏子在自己的口袋中,蹭蹭蹭地爬下樹,跟著鄭明進了他的起居室。 鄭明指著房子中央那塊地兒說:“我睡在這里?!?/br> 佟美佳:…… 不是床,也不是棺材,而是一個無比大的大貝殼,貝殼里沒有被褥,雖然有很多紋絡,但瞧著干凈锃亮,像是被打磨過半,佟美佳蹲下身去摸了摸,冷硬硌人,這睡在里面沒有骨頭變形成為駝背,也是天賦異稟啊。 “你為什么要睡在這里面?” “習慣了?!编嵜饕娰∶兰衙嫔媳砬闃O為復雜,似乎覺著這是一件極為痛苦的事情,他遂解釋:“睡在里面比睡床上更舒服?!?/br> 佟美佳理解不了這種更舒服,她打量四周,房間里除了這個貝殼就沒別的擺設,連個能坐的凳子也沒有,可見這人平日里除了睡覺,的確沒別的消遣事情。 這和傀儡有什么區別? 她忍不住發問:“你經常睡覺,那祭祀是由誰主持?” “祭祀?”鄭明不太理解,“夫人問的是什么祭祀?” 他頓了頓,又解釋:“鄭家從不舉行祭祀活動?!?/br> 佟美佳盯著他。 這個男人大部分時候都是面無表情,但他在面對不同人的時候,氣場又極為不同,面對那些鄭家人,他就如高高在上的帝王,氣勢強大睥睨眾人,面對她時又如一個盡職盡責的工具人管家,恭敬卻不失風骨。 他不像在說謊。但這種事情,就算真做了,應當也不會拿在面上來說。 佟美佳笑了笑沒再追問,“為什么你們海神大人會選擇我做海后?” “不知道?!?/br> 佟美佳:“你們族中就沒有海神大人的記載?我想多了解了解它,看一些關于它的書籍資料?!?/br> 鄭明,“筆墨不能書之?!?/br> 他又問:“夫人您晚上在這里居???” 佟美佳掃了眼他房間里的貝殼,“難道你要我睡你的貝殼?” 鄭明愣了愣,大約是覺著,如果佟美佳想,他也不是不能讓。畢竟對方是海后大人,是夫人。 佟美佳擺擺手:“算了不為難你,我還是回公司的頂樓睡吧,那里離我上班的地方近?!?/br> 鄭明點頭,睫毛垂落時,眼底失落滿滿。 佟美佳在晚飯前回到了公司頂樓,鄭氏的祖宅人煙寥寥,進了里面連個鳥叫聲也聽不到,就像個無人之地,說實話在里面帶呆著還挺滲人的。 最關鍵是里面沒有她想要的關于暮飫的記載,像個空殼子,毫無用處。 吃飯的時候,鄭明像個殷勤的小丫鬟侍候在一側,佟美佳:“這么多飯菜我吃不完,你也坐下一起吃唄?!?/br> 鄭家老祖宗被她當個小丫鬟使喚,總歸不太好。 鄭明點點頭,“好?!?/br> 他吃飯斯文,估計出生時鄭氏是個櫻簪大族,他從小接受著富家公子的教育。 佟美佳:“你對自己從前的事情記得多少?” 鄭明搖頭:“記憶有限,每次醒來都會忘卻過往?!?/br> 但很多事情提起來也會有隱約的記憶,記憶就像閥門,開關決定一切。 佟美佳在鄭明這里實在挖不出什么大料,吃完飯就利落地拜拜了,晚上睡夢間,她果然又聽到了敲門聲。 “咚咚咚”的敲門聲聽著很有節奏,也很有禮貌。 但佟美佳聽著就怒氣直冒:“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啰里吧嗦的敲門煩不煩?!?/br> 敲門聲果然消停。但消停沒多久,嘩啦啦的水聲又響了起。 佟美佳拎著今天特意買的辣椒水噴霧徑直走上三樓。 三樓又是漆黑一片,沒有燈光也沒有裝飾。佟美佳走到走廊盡頭,抬腳踹黑漆漆的墻。 “說人話,不然我讓你永遠只能在這敲門?!?/br> 嘩啦啦的水聲也沒了。 對方沉默了許久后,一下一下,試探地敲門。 佟美佳皺眉,明白過來,這門不打開,對方沒法說話,只會敲門和流水。 她遂又踹門,“這次放你出來,你最好安分?!?/br> 對方忙忙敲了兩聲門算是回應。 佟美佳打開門,風雪瞬間從外面席卷進門,對方卻沒進來,站在門口垂著頭,挪了挪腳,和佟美佳手里拎著的辣椒噴霧壺拉開距離。 佟美佳也不客氣,她擋在門口,不打算請對方進門,就這么問它:“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東西?” “暮央,我不是東西?!睂Ψ絽葏龋骸拔?,我是人?!?/br> 佟美佳無語地盯著它支撐在地面的魚尾,雖然暮央穿了長裙,可她的魚尾顯然比裙子要更長。 這能叫人?同樣有魚尾巴,看來真是暮飫的姐妹。 “你和暮飫什么關系?” “暮飫?”暮央面上恍惚:“他是誰?我不認識?” 佟美佳挑眉,上下打量她,“你怎么會被關在這?” 這問題就像開關閥,令外面的風雪愈加狂暴,暮央的蹼手扒拉著門框,力氣太大,在上面留下一道道爪印。 佟美佳這才發現,門朝外那一面全是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爪印,大約都是暮央留下的。 在暮央含恨帶怨的聲音中,佟美佳算是明白過來,對方的一生就是個大寫的悲。 暮央作為一條人魚,喜歡上了一個以打漁為生的人類,對方夸她漂亮,被她迷的神魂顛倒,說要和她永遠在一起,一生一世做夫妻。 她陷入無腦熱戀中,拋棄家族和對方私奔。 結果沒多久,對方把她挖心剖珠,還怕她報復,將她永久封印,使得她不僅不能魂歸故里,更不能轉世投胎。 “我只是想回家鄉啊?!蹦貉肟蘅尢涮?,悲戚的聲音令聞者落淚,“我那么喜歡他,他怎么能這樣對我,還讓我永遠都不能魂歸故里,我好想念我的家人們,我錯了,我不該不聽他們的話,不該相信人類的花言巧語?!?/br> 佟美佳安靜的聽完故事,依舊沒能得到半點關于暮飫的線索。 真是奇了怪了,她再次問對方:“你這不認識一條叫暮飫的人魚?” 暮央茫然地搖頭,“不認識,深海中有無數人魚,你口中的暮飫或許和我一樣是人魚,但我們不一定相互認識?!?/br> 佟美佳驚訝:“人魚有很多?” 她以為暮飫就是個很稀奇獨特的存在,而且對方被鄭家奉為“海神”,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批發的那種。 她困惑:“你們人魚都會在特定環境下變形嗎?” 暮央茫然,沒聽懂佟美佳的變形是什么:“魚尾變雙腿嗎?從前我是可以變成雙腿,但人魚的魚尾變成雙腿很痛苦,我為了他……” 她又要敘說自己為了那個負心漢付出的那些痛苦往事,佟美佳及時打斷她,“變成水流,或者是變成肩上長了兩根魚鰭的看起來很厲害的人魚?你肩膀上怎么沒有魚鰭?” 暮央的臉色“唰”地變了,她的臉色一直很蒼白,說話時候總是柔柔弱弱的,看起來像個被傷害的體無完膚脆弱不堪的人魚。 但佟美佳一直盯著她,沒放過她在聽到剛剛那番話時臉上的驚懼害怕。 “怎么,你們人魚不能變形嗎?” 暮央緩緩垂下眼,柔弱地篡著自己的裙擺,“我以前也可以,可是現在,我只希望自己能魂歸故里?!?/br> 她說完,緩緩抬起頭輕聲問佟美佳:“我的同類,你在哪里見到的?你既然認識我的同類,想必也能同情我,你可不可以幫幫我?!?/br> 佟美佳后退兩步,將噴壺抬起對準暮央。也是這一瞬間,門外的風雪再次狂嘯襲向佟美佳。 辣椒水要比蚊蟲噴霧劑殺傷力更大,佟美佳也沒能幸免,好在門被順利關上了。 門后面的敲門聲非常急促,佟美佳可以想象到對方在門后面呲牙咧嘴恨不得把她碎尸萬段的猙獰面孔。 嘖,昨晚還說要她這身人皮呢,竟然就把自己說成了一個被人類禍害了的可憐小人魚,還想讓她幫忙。 幫忙就是把人皮借給對方! 哼,當她和鄭明一樣睡一覺就會什么都忘掉么! 佟美佳雖然及時閉上了眼,可眼睛里還是進了辣椒水,她摸著墻壁慢慢走到樓梯邊,正要去摸索樓梯扶手,一只胳膊伸進她的掌心,令她能穩穩地扶住。 雖然看不到,但她莫名就覺著,這捏起來無比結實的胳膊,應當是鄭明,她問:“鄭明,你怎么沒走?” “夫人,我察覺到了您有危險?!?/br> “咦?”佟美佳好奇歪頭,朝向他的方向:“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