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
38 亂 雷耀揚將“世紀基建”的黑幕材料分批寄給ICAC時,特意在信封里夾了那張陳嘉棟出現在同一背景中的照片,也許這枚棋子能牽出警隊內鬼的核心。 兩天后,ICAC突然搜查世紀基建總部,雷耀揚坐在元朗茶餐廳里,看著電視新聞里戴著手銬的福建佬被押上警車,他摸出手機給加仔打了過去:“查陳浩南的融資渠道,重點看旺角停車場契據的去向?!?/br> 此刻,陳浩南正坐在中環的證券行里,盯著電腦屏幕上瘋漲的股價。 “世紀基建”宣布重組的消息讓股價從0.18港元飆升至1.12港元,他抵押三個停車場換來的一千萬杠桿資金,此刻已滾到上億。 手指敲擊桌面的節奏越來越快,他忽然想起蔣天養臨走前說的“腦子比刀槍重要”,嘴角不禁上揚。 電話在此刻打進來,“陳生,莊家準備出貨,你的貨什么時候拋?” 陳浩南盯著屏幕上跳動的買盤,他咬了咬牙:“等股價沖過1.5港元?!?/br>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傳來打火機點燃雪茄的聲音:“陳生,我們的資金今晚要離場?!?/br> 當晚八點,雷耀揚來到岡田智滿下榻酒店,她遞來一個牛皮紙袋:“陳浩南買了一千萬的窩輪,杠桿放大到十倍?!奔埓锸且坏灰子涗?,雷耀揚掃到“世紀基建”的行權價時,瞳孔驟然收縮——1.8港元,比現價高出60%。 “他以為重組消息能撐到下周一開盤?!睂稂c燃雪茄,煙霧在霓虹燈下泛著青灰色,“但ICAC的調查會在明天中午曝光,股價撐不過午市?!?/br> 雷耀揚摸出錄音筆,里面是今早監聽陳浩南時錄下的對話,他居然用洪興販毒的利潤做保證金。 “準備怎么讓他爆倉?” 岡田智滿搭上他的手臂:“明早一開市,會通過三家證券行同時拋售三千萬股,股價跌破1.2港元時,他的抵押品就會被強制平倉?!?/br> 張永賢帶隊臨檢時,雷耀揚正坐在辦公室,面前擺著半杯加冰的威士忌。 “你寄的照片很有意思,”張永賢坐下,掏出煙盒丟在桌上,“福建佬供出了立法會議員鄭志豪,說每次出貨都給他一成利潤?!?/br> 雷耀揚彈了彈煙灰:“那張SIR打算怎么做?” 張永賢忽然故作神秘:“ICAC查到了‘鴻輝貨運’的報關單,重量差的三噸半...你知道是什么嗎?” 雷耀揚心里一緊,表面卻笑了:“白粉?還是鋁銀粉?” “是電解銅?!睆堄蕾t點燃香煙,“雷老板,你以為蔣天養真的停了白粉生意?他只是把貨換成了金屬,走泰國的礦場渠道?!睙熿F從他齒縫間溢出,“陳浩南那筆炒股的錢,有一半是蔣天養洗給他的銅礦款?!?/br> 雷耀揚的握住酒杯的手不禁收緊,“所以張SIR想怎么做?” 張永賢敲了敲煙灰缸:“明天ICAC會查陳浩南的證券賬戶,但雷老板...”他忽然盯著雷耀揚的眼睛,“你上次在碼頭拍到的集裝箱編號,是不是和‘世紀基建’的投標文件對得上?” 雷耀揚心跳加速,卻只是淡淡道:“張SIR不如去問ICAC的人?!?/br> 張永賢突然大笑,他起身時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拍了拍雷耀揚的肩膀。 上午的陽光像把鈍刀,割得陳浩南眼眶發疼,他盯著電腦屏幕,股價在九點十五分突然暴跌,十分鐘內從1.12港元砸到0.89港元。 “陳生,你的保證金不足!”經紀人的聲音帶著顫音,“需要立即追加八千萬,否則我們將...” 陳浩南摔了電話,抓起西裝往外沖。 走廊里撞見大飛,對方手里捏著張報紙,頭版標題是「ICAC調查世紀基建涉嫌官商勾結」。 “這票是不是玩大了?”大飛的金戒指磕著報紙邊緣,“太子他們在堂口鬧,說你拿大家的錢去賭...” “滾!”陳浩南推開他,沖進電梯時撞翻了垃圾桶,一張白色藥瓶滾到腳邊,他認出是山雞上次從臺灣帶來的鎮靜劑,陳浩南手抖著擰開瓶蓋,干吞了兩顆藥丸,薄荷味在喉嚨里變成鐵銹味。 當晚,洪興堂口亂成一鍋粥。 * 法槌落下的脆響中,程悅心站起身,黑色絲質律師袍隨動作輕揚。 “法官閣下,各位陪審員,”程悅心的聲音平穩如緞,卻在尾音藏著不易察覺的震顫,“本案看似是一起因婚姻背叛引發的激情殺人,但請諸位拋開道德義憤,聚焦于兩個關鍵事實:其一,被告與被害人的肢體沖突是否具有致命故意;其二,死亡結果是否超出被告的主觀預期?!?/br> 她翻開證物冊,翻出臥室現場照片,白墻上生銹的鐵釘凝結著暗紅血跡?!案鶕ㄡt報告,被害人死于顱內出血,致命傷來自向后跌倒時撞擊床頭鐵釘?!背虗傂挠眉す夤P圈出釘帽周圍的磨損痕跡,“請注意,鐵釘外露部分僅1.2厘米,且邊緣有長期摩擦產生的包漿——這說明,該鐵釘并非為殺人準備的兇器,而是夫妻共同生活中早已存在的安全隱患?!?/br> 旁聽席傳來低低的私語。 程悅心瞥見檢控官皺起眉頭,知道對方在等她解釋最棘手的部分:被告為何沒第一時間撥打999。 她轉身面對陪審團,目光依次掃過七張面孔。 “至于延誤救治,被告的心理評估顯示,被告因童年創傷導致應激障礙發作,陷入‘靜止性木僵’狀態長達12分鐘——這不是冷血,是大腦為保命啟動的防御機制?!?/br> 程悅心轉過身面向法官,語氣中多了幾分懇切,“法律的溫度,在于審視人性的幽微處,我的當事人在那驚心動魄的一刻,做出的是每個普通人都會有的應激反應,不能用上帝視角去苛求一個深陷恐懼的人,而應回歸事實本身——這是一場因誤解與慌亂引發的悲劇,而非蓄謀已久的惡意?!?/br> 休庭間隙,程悅心獨自坐在走廊長椅上,那天雷耀揚說他會來聽審,看她將謀殺辯成誤殺,而如今,兩人的關系像片風干的落葉,輕輕一捏就碎成粉末。 十五分鐘后重新開庭,陪審長起身宣讀:“陪審員以六比一大比數通過,認定被告謀殺罪名不成立,誤殺罪名成立?!?/br> 法庭內響起此起彼伏的呼吸聲,法官敲響法槌:“本案量刑部分將于下周一上午九點繼續審理,退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