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星耀揚
雨已經下了三天,港島仿若被一層濕漉漉的紗幕籠罩,壓抑得讓人透不過氣。 程悅心身姿筆挺地佇立在辦公室窗前,玻璃上,雨滴縱橫交錯地滑落,窗外剛亮起的霓虹閃爍,光線透過雨幕折射進來,扭曲成模糊的色塊,恰似她此刻紛亂卻又強自壓抑的心緒。 自那晚從銀河夜總會不歡而散,她就像一只受傷后躲在殼里的鍋牛,看似不動聲色,實則將所有情緒深埋心底,全身心扎進堆積如山的工作里。 每日,她總是第一個踏入辦公室,最后一個離開,直至深夜,整棟大樓漆黑寂靜,唯有她辦公室那扇窗還透出孤燈的光暈,她才拖著略顯沉重卻依舊堅定的步伐離去。 雷耀揚給她的那張磁盤,宛如一顆隨時可能引爆的炸彈,被她鎖進辦公室保險箱最底層。幾番權衡,她決意物歸原主,至于雷耀揚如何處置,那是他的事。 程悅心撐著傘,站在銀河夜總會門口,雨滴打在傘面上,噼里啪啦地響,像是在為她此刻的行動敲響戰鼓。然而,當她推開那扇熟悉的大門,侍應生卻禮貌而疏離告知,雷耀揚不在。 那一刻,程悅心說不清心里是松了一口氣,還是涌起一絲失落,她站在門口,愣了幾秒,鬼使神差地轉身?;氐杰嚿?,搭在方向盤上的手不由自主扭轉方向駛向駱克道。 時間尚早,那間總是放著莫扎特曲子的酒吧此刻還沒開始招待客人,只有昏暗的燈光散發出曖昧的光。 程悅心走到門口,還未及推門,未關嚴的門縫漏出交談聲,她下意識地放緩腳步,側身隱在門邊陰影處,目光從門縫探入,心跳卻莫名加速。 屋內一個熟悉的嗓音沉穩:“我是東星社的耀揚?!?/br> 程悅心心尖一顫,腦袋瞬間空白,平日里那個總是帶著禮貌淺笑、言辭間透著幾分深意的雷耀揚,竟竟隸屬東星社。 還沒等她緩過神來,又聽另一人滿不在乎回應:“東星五虎之一奔雷虎嘛,我知道?!?/br> 程悅心只覺一陣天旋地轉,東星五虎之一的奔雷虎,這幾個字如重磅炸彈在她心間炸開,想到過他真實身份不簡單,但聽到親口證實依舊覺得震撼。 東星和洪興,港島兩大社團,即使她不是江湖中人,也知道這兩大社團是敵對關系,而雷耀揚給她的所有文件都是針對洪興和黑警勾結,想到這里程悅心手不自覺地攥緊門框,指節泛白,可面上依舊竭力維持著鎮定。 程悅心滿腦子都是雷耀揚真實身份曝光帶來的沖擊,以致忽略了屋內兩人的對話,等她穩定心神再看入屋內時,屋內氣氛已劍拔弩張,似是談崩,緊接著“砰”的一聲響,程悅心瞪大雙眼,就見雷耀揚抄起一個酒瓶,毫不猶豫地砸向對方腦袋,玻璃渣飛濺,酒水混著鮮血淌下,而雷耀揚臉上卻不見絲毫慌亂,仿若只是處理了一樁日?,嵤?。幾個馬仔一擁而上,手腳麻利地將受傷的人拖了出去,地上拖出一道刺目的血痕。 悠閑靠在欄桿上的雷耀揚還不忘提醒:“把地方搞干凈,等下還要做生意的?!?/br> 門從內打開,雷耀揚抬眼,終于留意到站在門外暗影處的程悅心,眼中閃過一瞬不易察覺的驚愕,隨即恢復那副波瀾不驚的常態。程悅心剛要開口,卻瞥見這幾日總在她身邊神出鬼沒的神秘男子也在場,不解和怒火瞬間在眼底燃燒。 “雷耀揚,”程悅心語氣冷冽,目光直直地盯著他,想讓他解釋,卻又察覺自己其實沒立場,想要問清楚為何要把她牽扯進這江湖是非,又已多次聽過他敷衍的說辭,最后不知從何說起,只得沉默。 雷耀揚微微皺眉,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他快步走到程悅心面前,與她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既顯尊重,又能讓她聽清自己說話:“找我有事?” “他是誰?” 神秘男子剛要開口,被雷耀揚抬手制止,并讓其他人先出去,門被輕輕關上,雷耀揚看著程悅心,語氣誠懇且冷靜:“是我讓他跟著你,我怕洪興的人對你不利?!?/br> 程悅心聽到這話,覺得可笑,“怕洪興的人對我不利?那你呢,東星五虎之一的奔雷虎,把我卷入這趟渾水,難道我應該對你感恩戴德?” 雷耀揚眼中閃過一絲黯然,不知從何解釋。 程悅心將磁盤遞出,“還給你?!?/br> 雷耀揚沒接穩程悅心便松開手,磁盤掉落的瞬間她轉身離開。 程悅心停好車,剛甩上車門的瞬間,后頸汗毛立即豎起,后視鏡里兩個黑影正從承重柱后包抄而來。 “程大狀這么晚還回來加班?”男人抬起頭,她認得那張臉,正是洪興阿鬼,那個栽贓陳少婷的人。 阿鬼轉動西瓜刀,一步步向她逼近,程悅心攥著車鑰匙后退,這時間段保安正在巡樓,程悅心正想著要怎么脫身之際,暗處突然飛來的木條精準擊中阿鬼手腕。 雷耀揚適時出現,指尖還夾著抽了一半的煙。 程悅心第一次看到他這種神情,是賭徒開牌前凍結所有情緒的絕對冷靜。 阿鬼撿起刀砍向他的瞬間,雷耀揚踩滅煙蒂側身讓過刀鋒,左手擒住對方腕骨逆時針猛擰。彈簧刀墜地的脆響混著腕骨碎裂聲,被暴雨沖刷成斷續的呻吟。另外那人抽出鋼管橫掃,雷耀揚竟迎著攻勢突進,手肘精準擊中襲擊者喉結,順勢奪過鋼管反手劈在那人膝窩。 程悅心攥著車鑰匙的手不住發抖,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格斗美學,巴西柔術的絞殺技巧混著截拳道的寸勁,每個關節都化作致命武器,又像臺精密絞rou機將暴徒逐個拆解。 兩人因疼痛發出的呻吟聲最終淹沒在汽車剎車聲里,一輛黑色平治撞開雨簾急剎在跟前,雷耀揚拉著程悅心坐進車后座,甩尾時飛濺的積水拍在車窗上像血色浪花。 加仔,回元朗。 開車的正是跟蹤她的那個男人。 “我不…” “他們在你辦公室裝了竊聽器,可能家里也有人等著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