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證據
法庭內的冷氣開得很足,但程悅心的后背依然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她坐在辯護席上,文件夾邊緣已經被她捏出了幾道明顯的折痕。 旁聽席上坐滿了人,竊竊私語聲像一群惱人的蒼蠅,在她耳邊嗡嗡作響。 辯方律師,你還有沒有問題要問證人?法官推了推金絲眼鏡,聲音里帶著明顯的不耐煩。 程悅心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站在證人席上的緝毒組警長林國雄。這個四十出頭的男人正用挑釁的眼神看著她,嘴角掛著勝券在握的微笑。 她知道自己此刻的表現糟糕透頂,她根本沒證據為陳少婷脫罪,而對手又是律政司赫赫有名的檢控官馬世昌。 法官大人,我...程悅心的聲音有些發顫,她感到喉嚨發緊。 三周前,當舞女陳少婷的案子交到她手上時,她還天真地以為這是個簡單的冤案??涩F在,警方提供的證據鏈看起來天衣無縫——陳少婷的手袋里發現了200克海洛因,錢包里的部分現金也都貼著與贓款相同的熒光標志。 辯方律師?法官提高了聲音。 旁聽席傳來幾聲嗤笑,程悅心不用回頭也知道是律政司的那群人在看笑話。 她瞥了一眼被告席上的陳少婷——那個年輕女孩此刻臉色慘白,嘴唇不住顫抖,眼中滿是絕望。她比陳少婷年長幾歲,但被監禁的這幾周,陳少婷變得憔悴,疲憊的神態無一不在無聲訴說著截然不同的人生。 法官大人,我暫時沒有其他問題。程悅心最終低聲說道,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挫敗。 馬世昌立刻站了起來,他那身昂貴的定制西裝在法庭燈光下泛著冷光。既然如此,我請求法庭考慮辯方已經放棄了對控方證據的質疑?;谀壳俺侍玫淖C據,我... 就在這時,法庭的側門被輕輕推開。師爺阿杰向法官鞠了個躬貓著腰快步走進來,臉上帶著異樣的潮紅,他擠到后排,將一張折迭的紙條塞進程悅心手中。 程大狀,雷耀揚送過來的,說能翻案!阿杰在她耳邊急促地低語,聲音里充滿不可思議。 他?程悅心的手指一顫,差點沒拿住那張紙條。她迅速展開紙條,上面的字工整有力:傳我上庭,我有證據。 程悅心的心跳陡然加速,同時內心開始劇烈地搖擺,他的出現究竟是福是禍?他送來的證據真的可信嗎?萬一這只是一個更深的陷阱,自己豈不是把陳少婷往火坑里推?可是,眼下已毫無退路,若不抓住這根救命稻草,陳少婷必輸無疑。猶豫再三,程悅心咬了咬牙,決定賭一把。 法官大人!她猛地站起來,聲音因激動而略微發尖,辯方剛剛收到新的關鍵證據,能夠徹底證明我的當事人無罪!我請求短暫休庭,以便將證據正式呈堂! 法庭頓時一片嘩然。馬世昌立刻反對:法官大人,這顯然是辯方拖延時間的伎倆??胤揭呀浱峁┝顺浞肿C據證明被告—— 法官抬手示意眾人安靜,目光透過鏡片在程悅心臉上審視片刻,緩緩開口:“程大狀,法庭不是街市,你確定這所謂的新證據屬實且能對案件起到關鍵扭轉作用?” 程悅心深吸一口氣,挺直脊背,“法官大人,我以我的大律師執照擔保,這絕對是至關重要的證據,懇請你批準短暫休庭?!?/br> 法官微微點頭:“好,休庭三十分鐘,控辯雙方留下確認新證據 ?!?/br> 當程悅心看到那段錄像時,她幾乎要跳起來。畫面雖然模糊,但清晰看到黑衣男子栽贓的全過程,時間地點也完全對得上。 馬世昌看著屏幕,臉色鐵青。 錄像在法庭上公開播放時,已注定局勢會徹底扭轉。 法官大人,辯方要求傳喚新證人雷耀揚先生上庭作供。 此言一出,法庭內再次炸開鍋。 新證據,還有證人,案情如此跌宕起伏,引發諸多猜測。 法官敲響法槌,嚴肅地說道:“肅靜!法庭準許傳喚雷耀揚?!?/br> 不一會兒,雷耀揚邁著沉穩的步伐走進法庭。他身著一襲剪裁合體的西裝,頭發打理得整整齊齊,臉上帶著從容自信的微笑,看起來就是一位成功的商人模樣。他走到證人席前,舉手宣誓時,袖口露出一截手腕和一塊低調的精工機械表。在他身上,像是隱藏著無數的秘密。 程悅心定了定心,開始發問:“雷耀揚先生,你聲稱有證據證明被告陳少婷無罪,請你解釋錄像帶來源?” “這幾天我出埠,一回來就見到錄像帶放在我辦公桌上,我看了才知道跟阿婷的案件有關,錄像里面的男人我見過,案發當晚我看到他在更衣室門口,我以為他是客人走錯?!崩滓珦P的聲音低沉而有磁性,帶著一種讓人不自覺地想傾聽的韻律。 “當時為什么沒跟警方提及這位黑衣男子?” 因為警方從未找我錄口供,他們只是詢問了幾個當時在更衣室的同事,我也是回來才看到錄像帶,發現黑衣男子有可疑?!?/br> 法庭內一陣sao動,這是一個重大的程序漏洞!警方的證據鏈出現了斷裂。 馬世昌冷哼一聲,立刻站起來發難:“法官大人,這簡直荒謬至極!先不說這來歷不明的錄像帶可信度有幾高,誰能保證這不是辯方為了混淆視聽,找人偽造的?這位所謂的證人,又有何可信度?據我所知,雷耀揚先生,你的生意似乎也并非完全清清白白,在一些灰色地帶也有所涉足吧,誰能擔保你不是和被告串通一氣,來戲弄法庭?” 法庭內頓時響起一陣交頭接耳的議論聲,眾人的目光紛紛投向雷耀揚,有質疑,也有好奇。 雷耀揚卻不慌不忙,看向馬世昌回應道:“馬檢控,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是生意人不代表喜歡做踩界的事,至于錄像帶的真實性,你大可請專業人士來鑒定,我相信科學自有公斷。我今天出庭,純粹是不想看到有人被陷害?!?/br> 馬世昌還欲再辯,法官敲了敲法槌,示意他稍安勿躁:“雙方都先冷靜,既然辯方提出了新證據和證人,法庭自會嚴謹審核?,F在休庭,控辯雙方以及證人都需留下配合調查,錄像帶交由專業技術部門鑒定真偽,擇日再審,退庭?!?/br> 法庭上眾人散去,程悅心依舊站在原來的位置,雷耀揚低沉的聲音從身后傳過來:程大狀,或者我們可以私下談談? 她轉身,警惕地看著他:關于什么? 雷耀揚靠近一步,他身上淡淡的大吉嶺茶香飄入她的鼻尖,是沉穩從容的調性。關于如何證明一個無辜女仔的清白。他輕聲說,目光直視她的眼睛。 程悅心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但她很快壓下這種感覺:我的當事人是否無辜,法庭自會判斷。雷生作為證人,現在與我私下交談并不合適。 雷耀揚似乎早料到她的反應,從口袋取出一張名片,遞給她:關于這件案如果你有任何疑問,隨時可以聯系我。 他的指尖在名片邊緣輕輕一劃,有意無意地擦過她的手指,我相信程大狀會做出正確的判斷。 程悅心接過名片,上面只有簡單的雷耀揚三個字和一個電話號碼,沒有任何公司名稱或職務。她剛想說什么,雷耀揚已經轉身離開,背影挺拔如松,很快消失在法庭側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