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焉支祁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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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漪這幾日在外面,其實都是和谷延光在一處,學騎馬。 用的正是谷延光從李羨手中贏得的愛駒,等閑不會讓人碰,連平日刷馬喂食都是谷延光親力親為。 谷延光拍著馬脖子,炫耀道:“這是我和太子比射箭,贏的焉支馬。怎么樣,漂亮吧?” 衛漪不懂相馬,不過僅看外表,也知道是匹駿駒,尤其是馬額頭上的白痕,像一輪明月。 衛漪一直想學騎馬,不過母親不讓,說太危險,摔了會落疤,家里的哥哥jiejie自然也不教她——哥哥們也就算了,jiejie們自己學了竟然不想著教她! 衛漪也就是隨口和谷延光抱怨了一句,谷延光便拍著胸脯子說他騎術一流,可以當她師傅,包教包會,定不會讓她摔跤。 衛漪說他說大話,這世上沒有哪個師傅敢夸這樣的???。 谷延光想了想,“那應該是你問題?!?/br> 衛漪氣得咬牙跺腳,轉頭就要走。 谷延光連忙拉住她,笑道:“學不會就一直學嘛。勤還能補拙呢?!?/br> 衛漪白了谷延光一眼,卻知道機會難得,應了下來。但她不想被瞧不起,也是她自幼多動,筋骨不錯,不過幾天就上手了——當然,和谷延光能在馬上耍雜技的功夫比不了,不過也是能走能跑。 衛漪坐在馬上,悠哉悠哉,好奇問:“為什么叫胭脂馬?因為是胭脂色的嗎?” “不,”為少女牽馬的谷延光解釋道,“因為這是焉支山產的馬。不過恰好是胭脂色的?!?/br> “‘失我焉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的焉支山嗎?”當年的衛青和霍去病出擊匈奴,奪得焉支、祁連二山。匈奴人長歌當哭,著就此詩。 “對?!?/br> “為什么失去焉支山,婦女就沒有顏色了?” “因為焉支山產一種紅藍草,可以用來做脂膏抹臉,后來被張子文帶到中原,便成了胭脂。實際是匈奴語‘天后’的意思。祁連山,就是‘天山’,”谷延光指了指衛漪的臉,“你天天抹,都不曉得來歷嗎?” 衛漪抿嘴,輕聲辯道:“我沒有抹?!?/br> 她其實想抹的,但是騎馬流汗肯定會全部花掉,不曉得多難看,還不如不抹。 聞言,谷延光愣了一下,沖衛漪招了招手,示意她彎腰。 衛漪不解,伏下身體。 馬下的谷延光順勢湊近了半步,歪頭盯著她的臉看,像是要看清她是不是膚下透出的胭脂紅。 距離之近,不盈一尺,仿聞呼吸。 衛漪看到自己在谷延光淺綠的雙眸里的影子,水色堪比絕佳的祖母綠。一瞬間目光交接,他鷹眼狼目般盯著她,像望一眼沙中泉,尋覓千百度般熾熱,緩緩勾起嘴角。 風聲也狂躁了。 衛漪無端有點熱,便要挺直腰坐好。 谷延光一把抓住她的腕子,不讓她遠去,低沉又帶著點不恭地問:“你給我當天后好不好?” 衛漪在喉嚨里聽自己的心怦怦跳了幾下,臉更燒了,“什么?” “我問,你嫁給我好不好?”谷延光自幼在靠近塞外的冀州長大,母親又是半個胡人,所聞所見,皆是豪邁不羈,沒有遮遮掩掩。 衛漪嘟囔似的問:“為什么?” “我喜歡你呀?!辈蝗凰墒裁刺焯旖趟T馬,吃飽了撐的? “你為什么喜歡我?” “因為你長得好看啊?!惫妊庸饷摽诙?。他在牡丹花會見她第一眼就覺得好看。 衛漪千想萬想沒想到這種答案,感動的心一下涼了半截,“這世上長得好看的女子多了去了。我清jiejie也長得很好看啊?!?/br> 谷延光指了指天,“我上頭有三個jiejie。我不喜歡jiejie?!?/br> “可長得好看的meimei也很多?!?/br> “可我只覺得你長得好看?!?/br> 哪怕谷延光的眼神再真摯,語氣再堅定,衛漪都不買賬,“你這個理由太膚淺了?!?/br> 谷延光想了半天,愣是沒想出第二個理由,而且他覺得他說什么都會被質問,于是問:“你不喜歡我嗎?” 衛漪一時啞口,吼道:“我不喜歡!” “你騙人?!闭Z氣還有些怨懟。 “……” 怎么就是騙人了!那她是不是只能說喜歡!他真是自命不凡! 衛漪惱恨,一鞭打下馬屁股,就跑了出去。 “喂!”谷延光沒防備,被甩在原地,自是不可能兩條腿追上四條腿,雙手喇叭似的放在嘴邊,喊道,“我就要走了!所以才跟你說這些的!” 跑遠的馬兒停了下來。 衛漪緩緩調轉馬頭,不解問:“你要去哪里?” “過幾天,我就要隨軍隊出發去云中郡了?!惫妊庸庹f著,上前重新牽住衛漪的馬,以防佳人跑走。 “你要去打仗嗎?” “不是,押送軍械?!敝劣谄渌T如探看邊境情況之類的事,就不能外道了。 “會有危險嗎?” “應該還好吧,”谷延光一臉輕松道,“我就是想走之前跟你說清楚,省得我老想著?!?/br> “什么時候回來?” “來回少說也要半年吧,”谷延光不放棄問,“等我回來,跟你提親怎么樣?” 第三遍。 “嗯?!毙l漪蚊蠅般應了一聲。 但谷延光還是聽見了,騰一下翻身上馬,坐到衛漪身后,取下脖子上的七寶狼牙墜,戴到衛漪脖子上,“這是我之前親手打死的狼王的牙齒,送給你?!?/br> 衛漪也取下頭上唯一的銀簪——因為她是來騎馬的,所以妝飾十分簡素。作為交換,也是信物,送給了谷延光。 *** 衛漪從領子里掏出七寶狼牙墜,同蘇清方簡單講了上午的事,擔心問:“這樣是不是私定終身呀?” “嚴格來說,算,”蘇清方故作嚴肅地點頭,又轉過話鋒,“不過等他來提親了就不算了?!?/br> “那我等他?!毙l漪說著,又把狼牙墜寶貝似的藏進領子里。 蘇清方也不自覺露出歡喜的笑容,取笑道:“你這也算是心想事成了。真的在牡丹會遇到喜歡的人了?!?/br> 衛漪強壓著嘴角,但怎么也壓不住,抿成一個滑稽的表情,“今年的牡丹花會應該會比往年更熱鬧。我聽說皇帝也會去,實際是給太子看太子妃、太子嬪?!?/br> 一瞬間,蘇清方臉上的笑容仿佛化作入冬的水面,沒有徹底凍住,卻也不流動,浮著一層難見的、淺薄易碎的冰,低頭,端起了茶杯,緩緩啜飲。 “太子二十三都沒娶妻,也不近女色,不曉得誰有這個福氣了?!毙l漪嘆道。 “呵,”蘇清方沒忍住笑了出來,“難道不是被關三年,根本沒機會搞這些?不然也早就妻妾成群了。反正他園子也夠大,選三百六十個也塞得下?!?/br> 又哪里是不近女色,不過是等別人送上門而已。家里養兩個不夠,還要再選不曉得多少個。也不擔心閃著腰。 對坐的衛漪聽這話語氣好怪,卻又說不出哪里怪,至少不像清jiejie素日的口吻,冷冰冰、刺棱棱的。如此評說太子似乎也有點不敬。盡管衛漪也嫌棄過太子年歲太大。 衛漪想到便問:“清jiejie,我記得你去年沒看到那株墨玉牡丹。你還去不去看?我可以陪你一起去。說不定,你能選上呢?!?/br> “不去?!碧K清方毫無興致道。 她真的沒興趣看太子選妃。 這頭話音剛落,前邊通稟:萬壽長公主派貼身侍女喜文前來尋蘇清方,為的也是牡丹花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