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阿桔心死
夜,烏漆嘛黑的。 戲班子的人都各回房間休息了,司晨還沒等到鸞鸞與陸云錦。 他抱著孩子一頭霧水,像個被拋棄的單親爸爸。 站原地一會,他決定去找陸云錦,循著方才他們走的方向找去,半個人影沒見到,只瞧見斑鱉在草地爬行。 他心生好奇,跟了上去。 斑鱉聽見他細碎腳步聲,慢吞吞地回頭看他,眸光藹藹沉沉。 司晨莫名被一只鱉給看心虛了,撓撓頭:“龜仙人,我就是……” 他還沒找到借口,斑鱉又轉過頭,繼續爬。 司晨頓了頓,抱小孩繼續不遠不近地尾隨斑鱉。 豈知,斑鱉居然大半夜爬到了一處墳塋,方正的玄武巖墓碑豎立著,上書:先考無瑕玉公之墓。 司晨不明所以,斑鱉晚上不睡覺,爬來找他第一任主人作甚? 可斑鱉不是人,不會給出解釋。 它只是靜靜依偎在墓碑旁邊,同墓碑一樣,面朝西南方向,那是巴陵的方向,葬著小紅杏和江過雁。 司晨站了一會,腳酸了,索性盤腿坐下。 他嘀咕:“罷了,斑鱉畢竟是晉風社的吉祥物,他們不上心,放斑鱉亂跑,待會走丟了也是麻煩,我還是幫他們看顧著點吧?!?/br> 夜,靜悄悄的。 關小孩睡著了,司晨靠著墻打盹。 斑鱉眸光悠遠,望著旁邊栽種的青翠觀音竹,霧氣逐漸彌漫,凝成露珠聚在葉尖,輕輕地往下墜,像一顆晶瑩剔透的眼淚。 斑鱉遲緩地眨了一下眸,合上眼皮子,再沒睜開。 * 秋日的早晨是最凍人的,鸞鸞打了個哆嗦,陸云錦摸她逐漸冰涼的身體,怕她著涼,草草結束,幫鸞鸞穿上衣服,還拿自己外衫裹著鸞鸞。 鸞鸞雙腿無力,站都站不穩。 陸云錦扶抱她,“我們回客棧?” 鸞鸞如雨后美人蕉,嬌美可憐,低低答:“好?!?/br> 陸云錦不免擔憂,心疼地摸了摸她臉頰,蹲下,“我背你回去?!?/br> 他本來還擔心又會被鸞鸞拒絕,可是,鸞鸞只是稍稍猶豫一下,便俯下身趴到陸云錦背上。 現在,兩個人做都做了,還是在她自愿的情況下,她又矯情什么? 陸云錦喜出望外,雙手環緊鸞鸞腿彎,輕松將她背起來,鸞鸞困倦地埋首在他頸窩。 陸云錦走了沒幾步,他彎低一點身體,將鸞鸞往上托了托,一只手空出來,將布簾子拉開一道縫隙,背鸞鸞走出窄巷。 清晨白霧濃厚,太陽還沒出來,只隱隱有一點日光投照大地。 陸云錦走出抱節真君廟,來到昨夜熱鬧非凡的集市,街道現在空無一人,殘余狂歡后的煙花灰燼,小橋下的河面漂浮一朵朵祈愿蓮花燈。 鸞鸞累到睡著了,陸云錦察覺她綿長呼吸噴灑在他肌膚上,他低頭一看,鸞鸞睡顏恬靜,眼睫緊閉,他微微一笑,側頭啄吻她發頂一口,再次放輕放緩腳步。 回到客棧,大堂只有一個伙計,他打哈欠,有一搭、沒一搭地拿抹布擦桌,冷不丁瞧見一位俊俏郎君背著個姑娘回來,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陸云錦吩咐:“你去廚房燒點熱水,再備一點吃食,送到井字號房間?!?/br> 伙計認出他是昨夜訂了房間的客人,“哎”一聲:“小人這就去辦?!?/br> 他這下子精神了,麻利地把抹布往肩膀一甩,忙不迭去了。 * 阿桔恍惚覺得自己睡得好沉,沉得她覺得自己再也醒不過來。 她想,裘溜溜強喂給她的那杯水果真有毒。 她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視野里只有一片烏壓壓的黑。 “我……死了嗎?”她多日未進水,喉道干澀。 旁邊傳來一聲嗤笑,“蠢貨?!?/br> 阿桔身軀僵住,不愿相信地轉頭看去。 蘇醒一襲暗金玄衣,懶懶倚坐在軟墊上,一只黝黑蜘蛛棲在他手掌心,他拿著一節樹棍挑了蟲卵正在給蜘蛛喂食。 “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她明明讓陸云錦他們把船只上的追蹤蠱蟲殺死了,為什么蘇醒還是追上來了? 盡管從焦家母子闡述關門一案的時候,阿桔就猜出是紫衣神教所為,可她還是騙自己說,蘇醒絕不會找到他們。 可現在,一覺醒來,她的夢破碎了。 “你說為什么?” 蘇醒將蜘蛛放下去自由活動,望向阿桔,不悅:“怎么,見到我你很意外?” 阿桔想不通,道:“我明明已經讓陸云錦把追蹤蠱蟲給殺死了……你為什么還能追上來?” 蘇醒一怔,先是不敢置信,繼而大怒,一字一頓問:“你、說、什、么?!” 本以為曙光就要到來,今朝卻還是墮入黑暗,阿桔心冷如灰,幾乎是破罐子破摔:“鸞鸞說你中了銀針,必死無疑,為什么你還活著???” “你這么希望我去死?”蘇醒沉下面容,眉梢間都是陰鷙戾氣。 阿桔無所顧忌地承認:“對,我就是巴不得你去死!” 蘇醒掐住阿桔雙頰,力道之大,恨不得將她捏碎,“好樣的,阿桔,你真是我養出來的一條好狗,竟敢反咬主人一口?!?/br> 虧他剛脫離險境,第一時間就是去照看她的身體,見她安然無恙,身上傷口也都得到妥善處理,他才讓阿朔給他包扎血口,現在看來,這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他簡直就像個笑話! 他陰狠又殘忍地宣告道:“可惜啊,你這輩子都逃不脫我?!?/br> 阿桔皺眉,緊緊盯他:“你究竟對我做了些什么?”為什么她前陣子總是心神不寧,疑心蘇醒近在咫尺? “我最擅長煉蠱,你說我能對你做些什么?” 蘇醒貼近她耳畔,說出的話幾乎能將阿桔徹底擊碎:“自然是在你體內中了情系終生的子蠱,這一世,你都離不得我?!?/br> 阿桔只覺惡心又怨恨,她伸手拼命推開蘇醒:“你怎么可以這樣對我?你根本就是個瘋子!” 蘇醒輕飄飄地“嗯”一聲,大方認了,“沒錯,我就是個瘋子,誰叫你這么不幸,入了我的眼?” 他將她雙腕擒住,抽了腰帶綁縛,舉高壓在車廂壁,將自己的滿腔怒火通通發泄在阿桔身上。 他這次沒了半分憐惜,直搗黃龍,干澀甬道承受不住鞭撻,阿桔幾乎生不如死。 時間在此刻變得格外漫長,她眼神渙散,耳邊只聞車輪“咕?!瘪傔^沙土地的聲音。 車簾被風吹得掀開,靛青樹影在視野里快速地一閃而過。 不知過了多久,阿桔才終于得以解脫,她猶如一個破布娃娃躺倒在地,頭顱伸出車廂,怔怔望著湛藍夜幕,靜靜垂淚。 駕車的阿朔余光掃她可憐模樣一眼,心中嘆氣,但還是默不作聲,權當自己是啞巴。 “去哪里?”這不是回天涯島的方向。 蘇醒掃她狼狽模樣一眼,冷冷吐出兩個字:“隴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