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氣
父親終于出了門,家里安靜的驚人,梁潤在廚房里給自己烙餅吃,家里沒多少面粉了。 很久沒有見過太陽,梁潤穿上衣服,踩進濕漉漉的水坑里,看著水坑里播散的水紋,踩了踩,這是她出門發現的第一個樂趣。 老太太們坐在門口,其中一個老太太拉著她的手,小姑娘長得真快啊,都這么大了,也是時候能嫁了。 能嫁?是能結婚的意思嗎?老太太拉著她的胳膊,把人拉近了,伸手在她手上摸,臉上也摸,嘴里夸著,“行,這姑娘挺好,行?!?/br> 梁潤乖巧站在老太太面前,不止她一個人,樓下老太太不少,好不容易有了陽光都想出來坐坐。 老太太一口一個“行”,梁潤走開了,她不知道應該去什么地方,唯一認識的,還是梁溫干活的廠子。 她一步步走在路邊,踢著小石子,或是揪顆樹葉。 手里提著自己烙的餅,中午了,現在走去,大概能趕上他吃飯。 很遠很遠的,梁潤看見了一個大院,里面的房子很大,大院周邊圍著磚墻。 她遠遠見到了一個人影,是她最熟悉的,沖上去,一道人影攔住她。 “誰啊,誰家姑娘?” “我找我哥哥……” “你哥哥?你哥哥誰???” 眼前滑到一道線條,粉色的,一個女孩。 梁潤眼神一時定格,這個女孩好熟悉啊,巧了,正好是那天她在淋雨的時候,與哥哥一同回來的人。 她張口,那句“哥哥”沒喊出口。 保安見她始終沒出聲,順著眼神尋過去,原來看的是梁溫啊。 “他是你哥?” 梁潤已經忘記自己點沒點頭,后來很多事她都忘記了,看來自己真的是傻子啊,一點點小事都記不住。 手上空空,烙餅應該是被梁溫拿走了,自己怎么就走到這里來了? 父親從小診所出來,見到梁潤,皺了眉,很晦氣似的扭頭就走。 他手上空空,沒有藥。 家里,父親房門緊閉,晚上梁溫回來,與父親大吵一架,梁潤沒有拉架,站在窗邊望著樓下的老太太。 梁溫好像很生氣,喊著“不可能”,到底是因為什么呢,她很想上前問問,哥哥,你為什么那么生氣? 梁溫走進她房間,兩手環著梁潤的身子,親她的側臉。 “又在賭氣了?!?/br> “我沒賭氣,真的,哥哥,我沒賭氣,”她擠出笑,梁溫見玻璃上她的臉色,并不好看。 meimei可以艷麗,光彩,唯獨不可以用情緒折磨自己。 玻璃上映著自己從身后擁抱meimei的畫面,她骨架小,摟在懷里,細長的一條。 梁溫扳著她肩膀,梁潤轉過身面朝他,像是有什么心事一樣,等著梁溫出言。 是真的長大了。 梁溫不得已接受了這個事實,他的meimei已經不再是纏著他講睡前故事的孩子了,況且,有些瞎編的故事現在也不能騙到她。 沉默有時候比長篇大論更有用,梁溫低頭,手不斷理著她身后的長發,為什么meimei的成長總是在他看不見的時候。 我想雁子jiejie了,我想去看看她。 最近好像不行,梁溫解釋,她還沒判決,大概還是在看守所里。 梁潤xiele氣,癟下去,梁溫關上門,關上燈,房間里頓時黑魆魆,梁潤探出手,被人握住。 去床上,睡覺吧。 梁潤站在原地沒動,她能感受到,對面的手勁大了不少,卻也很好的控制住力度,讓她不至于疼。 梁溫嘆氣音在黑夜里越發清晰了,語氣也無奈,小潤潤,別跟我賭氣好不好,我是你哥。 腳下一輕,梁溫將她抱起,身子隨著他走路的步幅上下顫動,梁潤終于出了聲,“哥哥,你會結婚嗎?” 原來還是這個問題啊。 “聽見了?” 終歸還是年紀不大,有什么也不會憋在心里,梁溫將她放下,拉上被子,莫名為meimei的不加掩飾的占有欲感到興奮。 嗯,我聽見了,爸說想讓你結婚。 梁溫輕呵,只是爸自己的想法而已,再說,我結不結婚,你不是也知道嗎? 所以你會結婚,是嗎? 不會。 他斬釘截鐵,直起上半身,緊盯她雙眼,我不會結婚。 也許他是在騙自己,等出了這扇門,轉頭就娶了別的女人了,比如今天她見到的,身穿粉色衣服的女孩。 很年輕,至于什么樣子她不記得。 你會的,反正你年紀也可以結婚了,后面還有一句話她沒說——等你結婚了,我是不是就沒人理了呢? 有口飯吃,不至于餓死,還算是好事。 梁溫不知她腦袋竟然如此活躍,婚姻是他從未想過的一條路,因為本身就不會實現。 小潤潤,看來你的氣還是沒消。 我只是怕你結婚而已。 看來今晚是得不到她的真心話了,梁溫回想父親的話語,只要娶了人家的女兒,家里就能緩解不少壓力。 那人是他的同鄉,如今辦廠子賺了不少錢,父親也是厚著臉皮才找上人家,進了廠子找活干。 他女兒看上梁溫了。 所以她聽到了多少?梁溫好奇,沒有出聲,等著深夜里梁潤能問點什么,只要她問,梁溫就愿意回答。 哪怕她問出“哥哥是否喜歡我,不是兄妹的那種喜歡”這樣的問題也好,梁溫什么都愿意說。 腹稿已備好,梁潤沉進睡眠里,梁溫適應了黑暗,一遍遍的偏頭看她,到底是裝睡,還是真的困倦。 最后,他直接翻了身,對視梁潤的睡顏。 小小的臉上還掛著黑色發絲,眼皮不再顫動,嘴唇也不哆嗦。 他還是不信,手指抬起,輕輕觸碰她的睫毛,梁潤下意識顫了兩下,喉嚨間“嗚嗚”一聲,沒反應了。 小潤潤啊,你怎么總是逃避哥哥呢,梁溫想嘆氣,閉上眼毫無困意。 第一次對她產生可恥的反應,梁溫試圖洗腦自己,也許,只是成年男性該有的欲望。 但是這種欲望為什么會出現在梁潤身上,為什么會讓他對親生meimei產生難抑的渴望,梁溫頭一回私心泛濫,任由骯臟的情緒占領自己。 禍根居然早就埋下了,他壓抑著,深更半夜抱著meimei睡覺的時候,他會想方設法的扼殺身為兄長,不該有的情愛。 梁溫睜開眼,梁潤已經睡熟,熟悉的場景,熟悉的感受,梁溫起身用冷水洗了臉。 梁潤還是小孩子,這句話于他而言無用了,況且,meimei自己會承認,自己是小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