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躲在畫布后面,葉暇嘴硬:“怎么了?這句話難道不感動嗎?” 隱隱約約的,他聽見李寒嶠輕輕笑了一聲,太輕了,以至于葉暇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李寒嶠沒有揪著這個問題不放,反而回答了之前拒絕回復的問題。 他想了片刻,開口:“木頭是你的朋友……但李寒嶠不一定是?!崩詈畭膊幌胫划斶@個朋友。 后半句話,被李寒嶠咽了回去,沒說出來。 “為什么?”葉暇問,“是因為你覺得,我們這么多年不見會生疏嗎?” 李寒嶠先是搖頭,又想起隔著畫布葉暇看不見,于是說:“因為我和以前不一樣了吧?!?/br> “因為我變了?!彼f。 葉暇抿唇,想也沒想就道:“可是我也變了???人長大會變,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你沒變?!崩詈畭桃?。 好吧,木頭就是這樣固執且冥頑不靈的,葉暇想。他依舊目光專注地給畫上色,涂完兩筆又后仰身子,筆桿戳著下巴端詳,然后重新調一小塊新的顏色蓋上去。 對于李寒嶠的回應,他聳了聳肩,只說:“那你也沒變?!?/br> 人被忽視的時候是很敏感的,李寒嶠默了默,頭一次說:“你別敷衍我?!?/br> 葉暇笑:“我沒有啊?!?/br> 他提起筆,雙目半闔,身子左右晃了晃,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樣,沒拿筆的那只手虛空撫了一把不存在的白胡子,道。 “風吹幡動,你說是風動還是幡動?” 沒等李寒嶠為這句閱讀理解作答,他又說:“或者說……絕對運動和相對靜止?!?/br> “我們都是一樣一年一年長大的,生老病死無法改變,這就是絕對運動……但是我們長大的速度恰好一樣啊,都是一年一歲,這不是相對靜止嗎?” 說完,葉暇一挑眉,姿態瀟灑,指尖熟練攪動筆桿,靈巧地轉了兩圈。 然而他忘了,現在手上的不是安全無害的數位筆,而是蘸著顏料的畫筆。 意識到這點的時候,葉暇只覺得眼前慢動作一般,播放著飛在半空的顏料點子——橙紅的顏料在空中劃出一道比他的話還遵循邏輯的曲線,然后啪啪兩下,在李寒嶠和他自己的臉蛋上各添了一筆。 避無可避的葉暇沉默一秒,只覺得瞬間一個頭兩個大,仙風道骨的樣子立馬消失。他連忙扯了兩張濕巾,丟給李寒嶠一張,自己低頭手忙腳亂地擦。 “抱歉抱歉抱歉……忘了,平時轉筆習慣了?!比~暇一邊把臉擦得通紅,一邊看著自己畫布中央橫亙的一道突兀的橙紅色,欲哭無淚。 一整塊大畫布,葉暇只框出不到一張白紙的大小用,上面的作品已經初具雛形,是他先前在pad上隨便涂的那副畫的精細版,陽光、窗欞、男孩、大提琴……原本已經接近完成了,可現在窗臺和外墻上被蹭了這么一抹橙紅,像打翻了的西紅柿汁。 ……好好的畫,忽然就被破壞了。 葉暇自己都沒意識到,他扁了扁嘴,擦臉的動作也下意識重了些,心情rou眼可見地變差。 可偏偏這一道,是他自己粗心大意弄上去的。 葉暇咬了咬牙,心里重重哼了聲,索性撂筆。 遇到困難睡大覺,大不了重畫一張,反正現在他一眼都不想看這東西了! 一抬頭,葉暇卻看見李寒嶠依然頂著臉上那道顏料,若有所思地坐在那里,手里抓著濕巾無動于衷。 “顏料幾秒鐘就干了,你不擦就再也擦不掉了,搓禿嚕皮也擦不掉?!惫酚褜傩源蟊l,葉暇騙他。 李寒嶠微擰著眉思索,雖然舉手擦了,但動作敷衍又不上心,根本沒擦對地方。 等他抹完,濕巾都成干巾了。雖然洗面奶洗洗也就掉了,但難不成要頂著紅顏料出門?葉暇怕嚇著人。 畢竟傳聞里,“李寒嶠李總”確實也有殺人不眨眼的名頭。 當然,是一種夸張的修辭手法。 葉暇重新揪了張濕巾,快走兩步到李寒嶠跟前,惡狠狠說:“頭扭過來!” “想什么呢你?!币贿叢?,他一邊碎碎念著,“你別是懶得擦,就為了騙我幫你……” “沒有?!崩詈畭蝗徽f。開口得毫無預兆,差點被葉暇把濕巾塞進嘴里。 “我在想你說的……朋友的事?!?/br> 葉暇只覺得額角跳了跳。 不是吧,剛剛他就是走著神胡扯兩句,根本沒邏輯的話,這也信? 看著李寒嶠認真的眼神,葉暇心里咯噔。 ……他真信啊。 擦臉的動作放輕了些,葉暇索性攤開了說:“你知道的吧,我朋友很多?!?/br> “嗯?!崩詈畭c頭,在心里接上下半句話。 所以也不缺我這一個。 只一眼,葉暇就知道這木頭又沒有get到自己的意思,他捏著李寒嶠下巴左右轉轉,確認顏料擦干凈了,丟了濕巾,轉身坐回畫架前。 “我的意思是,不管是李木頭還是李寒嶠,為什么我們不能都做朋友呢?” 葉暇攤手:“小孩子才做選擇,全都要不行嗎?” “聽好了李木……李寒嶠?!彼牧丝?,鄭重地喊了大名,“我交朋友,只有幾不交?!?/br> 李寒嶠安靜聽著。 葉暇豎起食指:“第一,惡貫滿盈的大壞蛋不交——停!別說你反派那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