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她......一直是有父親的人。 只是他終于把自已的孩子變成了和他一樣的人,寡義虛偽,多疑猜忌。 因為直到這時,貝婧初在心中不舍傷心的同時,卻有一絲微不可察的慶幸。 挺好的,這樣......就不用她自已動手,沾上弒父的罪孽了。 她仍舊不信情誼,再親近的人,給出七分信任便是極致。 貝婧初將皇帝遷到了上陽宮最清幽的宮殿,并每日晨昏定省,比養在皇帝膝下的時候跑得還勤。 那些懷疑過新帝上位是靠武力手段的人紛紛覺得臉疼。 這至孝的樣子,比他們對家中父母殷勤多了,誰人不說皇家父慈子孝,天倫和諧。 貝婧初也并非做樣子,而是真怕子欲養而親不待。 太上皇退位后沒什么不習慣,反而每日睡到日上三竿起,害得貝婧初的早晨請安都改為了中午請安。 每天賞花逗鳥的日子看得她好不羨慕,有精神時還出宮游玩一番,看著精神頭十足,除了過于畏寒,都不像病重的人。 對此,貝婧初有些安慰道:“沒了瑣事纏身,阿耶現在心情舒暢,再加上御醫署傾盡全力,我一定能再留您幾年的?!?/br> 面對孩子有些幼稚的期盼,貝恒只笑了笑,沒反駁,也沒做聲。 若是真能再多留幾年,他怎么會選擇如此激進的法子去逼她成長。 初兒心軟,他一直都知道。 只是以前總覺得自已可以長命長壽,有時間慢慢教她,雖有不滿,也不著急。 慢慢教,總能教會的。 但凡有方法續命,他也不可能利用裕兒...... 想起那個孩子,貝恒也是一陣心痛。 他與世無爭,又沒有足夠的智謀,按理該永遠做個不聞朝政的閑散王爺,然后尋一情投意合的妻子,享樂一生。 可偏偏他是長子,是在公主能做儲君前,立嫡立長中的“長”。 不足的才智,成了世族眼中最完美的傀儡。 性情溫和,代表易于掌控。 同樣愚蠢的小五和他比起來,因為性格暴虐,都顯得沒那么完美。 再加上一個空有野心的母親,將一個本無欲無求的孩子拉入局中。 他不想走,但是所有人的洪流都推著他走。 貝恒也不敢女兒,裕兒的結局是什么。 一切都是他求仁得仁。 當初在佛堂里,他要求初兒以后不得殘害手足的承諾,終于是作廢。 而這都是他想要的...... 新君登基大典后,有功者論功行賞。 有過者數罪并罰。 或許每一代新主登基都逃不開鮮血的洗禮,掙扎了十幾年的世族在貝婧初剛上位時,借著逆黨的罪名又是一遍大清洗。 或許百年后又會有新的世家。 但此刻,越朝是新君的一言堂。 終于,再不愿面對,也到了定罪秦王的時候。 貝婧初私心里想留著他的命,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弟弟。 那時候天天堅持用面脂涂臉,就是為了給她捏臉蛋的弟弟。 一邊痛心著,嘴上卻極為順暢的說出來:“秦王謀逆作亂,覬覦皇位,意圖弒父?!?/br> “廢去親王爵位,貶為庶民??丛谘H手足的份上,著賜自盡,留其全尸上路?!?/br> 頓了頓,貝婧初補充道:“其母章氏,與庶人貝靖裕同葬?!?/br> 教唆了她的弟弟與她爭斗為敵,使她不得不親手處死裕兒,章氏還想安享晚年嗎? 給她的弟弟陪葬去吧! 傳旨之后,貝婧初這次沒心情批折子。 呆呆的坐在殿中,聽著更漏滴答滴答的流逝。 那時候,阿耶處死咸寧姑姑一家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 不舍、不忍。 卻堅決。 一動不動的,也不知過了多久,傳旨的人回來了。 卻沒說成事與否,而是為難道:“稟陛下,奴婢去秦王府的時候,庶人貝靖裕已經自盡了?!?/br> 她呈上一封信件,上面寫著:長姊親啟。 貝婧初讓她退下,打開信封,是裕兒有點丑的字跡。 “長姊,昔日種種,皆為我之過。然,弟困府中,卻久未得懲處之意,憂心長姊念及舊情,開恩與我。 你要讓世人知道,新君的威嚴不容絲毫侵犯,哪怕是至親與其作對,亦不得免其罪罰,方得人信服。 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這條命留在世上也無用,只能為長姊做一點微不足道的事。 若有來世,裕兒還想做你的弟弟。 要是不在皇家,天高海闊,我們各拼前程。 這一次,我不會再和長姊你死我活了?!?/br> 第515章 暴君 長元二十四年。 是大越第四位皇帝登基的第二十四年,也是古往今來第一位女帝登基的第二十四年。 甘露殿門外大雪紛飛,一位滿身華服的女子跪在門前。 她面色蒼白,竟比飛雪盛三分,一雙眸子滿是凄惶。 她哀求道:“長煙姑姑,求您了,讓我見一見阿娘吧?!?/br> 長煙連連避開,為難道:“公主,陛下說了不見,就是不見,奴婢已經通報過了?!?/br> 女子身體癱軟了下去,又被婢女扶起來,重新跪好,沖著一道禁閉的門扉請求道:“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