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約聽見自己名字的保羅大叔打了個哆嗦，多年前在刀劍摸爬滾打的條件反射讓他噌的抬起了頭，懵了半秒才擺脫了半夢半醒的迷困，看清了柜臺前正踮著腳扒在柜臺上的伊萊·澤維爾。

    “哦，謝天謝地，澤維爾！你回來了！”

    保羅大叔搓了把臉就騰地站起身，他掏出掛在腰帶上的鑰匙急匆匆地跑到柜臺外邊，幫伊萊·澤維爾打開了漢堡車的側門。

    “澤維爾，你怎么淋著雨自己回來了？”

    保羅大叔把伊萊·澤維爾拉進屋里，就匆忙地又回身翻找出了條毛巾。

    一把把毛巾照在小落湯雞的頭上，保羅上下打量著伊萊·澤維爾確認他沒受什么傷才松了口氣，但緊皺的眉頭卻沒有松開半分：“蒂娜說是你哥哥接你出去吃飯了？他沒和你一起回來嗎？你們吵架了？”

    “沒有吵架，”伊萊·澤維爾搖了搖頭，他解釋說：“杰森把我送到路邊去工作了，給我了傘，被我弄丟了?！?/br>
    “弄丟了？”保羅疑惑卻沒有追問，得知伊萊·澤維爾和杰森沒有鬧別扭后他緊皺的眉頭松開了點：“好孩子，沒關系，來先把頭發擦干凈?！?/br>
    ……

    ……

    保羅漢堡店。

    隨著夜色漸深，在將近凌晨四點鐘的時候要，終于迎來了刻意壓低了摩托車轟鳴聲的杰森·陶德。

    伊萊·澤維爾在回來之前，蒂娜和杰米兩個小孩子就已經被在去后廚睡覺了，就連伊萊·澤維爾也被保羅狀似粗暴實則鐵漢柔情地搓干凈水珠，換了身杰米的衣服，按頭要求睡覺休息了。

    對于小孩子而言，熬這么大的夜還是有損身體健康的。

    ——哪怕是真實身份其實是死神的伊萊·澤維爾也是一樣的。

    “杰森？”

    被杰森叫開門的保羅叫住了邁步就想往后廚走的杰森：“能稍等一下嗎？”

    “嗯？”

    杰森抬頓住了腳步，他點了下頭，詢問地看向了保羅問：“當然，怎么了，保羅？”

    自從得知了當初有關保羅和二代羅賓的一些事情后，杰森就時不時的來保羅漢堡店里覓食，逐漸就和保羅相互眼熟了。

    而杰森第一次和伊萊·澤維爾一起來漢堡店的時候，保羅大叔還將兩百磅，看起來和伊萊·澤維爾不像是有什么親緣關系的杰森當成了一些拐賣兒童的幫派成員，險些報警。

    雖然那次產生了誤會，但由于事情得以澄清，又有著伊萊·澤維爾的證明。

    一來二去，保羅大叔也對這個時常夜晚歸家來用餐，或是給弟弟帶好吃的、疑似每天晚上都在為幫派工作的杰森·陶德，有了點好感。

    雖然杰森·陶德看起來不像是什么好人（考慮到他還擔心伊萊·澤維爾會被仇家尋仇，夜晚工作時將人拜托給他照看，確實也可能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他在對待伊萊·澤維爾和蒂娜、杰米時流露出來的耐心和下意識放緩的神情都透露出了他隱藏的溫情內里。

    這也是保羅會選擇答應幫他照看伊萊·澤維爾的緣故。

    保羅看了眼后廚里正湊在一起呼呼大睡的三個小孩子，他壓低了聲音，問：“你是犯罪巷出來的吧……現在是在為那些幫派工作嗎？”

    察覺到杰森眼神陡然警惕的變化，保羅笑了笑：　“……別緊張，孩子?！?/br>
    保羅將他那件不知道穿了幾年的皮衣拉鏈艱難拉緊，沖杰森說：“放輕松，我也是從那兒出來的，你身上有我熟悉的感覺?！?/br>
    保羅半開玩笑半是認真地掃了眼杰森腰間掩藏的鼓鼓囊囊槍袋，說：“而且會隨身帶槍，還近乎通宵工作的，就只有那些臟活了?！?/br>
    杰森撩了下衣擺，讓它遮住了腰間的槍袋，他繃直唇角問保羅說：“……你想說什么？”

    “我有的時候看見你，就像是看見了年輕時候還在奔走拼命的自己?！?/br>
    說到著，保羅拍了拍他圓潤的肚子，緩和氣氛似地解釋說：“別誤會，我可不是在夸我自己帥?！?/br>
    見杰森·陶德并不回話，只是注視著他，保羅臉上的笑容變淡了一點，他欲言又止，最后嘆了口氣說：“我很抱歉，這話我說出來可能有點多管閑事，但是——”

    “為那些黑幫賣命不是什么好的選擇，高昂的收獲和刀口舔血的刺激只是和毒品無異的致幻劑?！?/br>
    “我花了很久又險些喪命才明白了這個道理，足夠幸運有了再次選擇的機會?！?/br>
    “當然，我沒有資格對你的選擇指手畫腳，”保羅寬厚的手掌相互搓了搓，略帶局促地說：“只是……哪怕是為了孩子，也盡量別去做那些太危險的事情，你如果出了什么事情，澤維爾會很傷心的?！?/br>
    “我知道了?！苯苌聊艘凰?，他沒有說什么，而是保證說：“我會注意安全的?！?/br>
    保羅寬慰一笑，將早就寫好的一張便簽紙遞給了杰森。

    “……這是？”

    杰森伸手接過了便簽紙，他低頭掃了一眼，發現寫著一串地址。

    “這是我家的地址?！?/br>
    保羅大叔對詫異的杰森幽默地說：“之后晚上我可不能再讓三個孩子擠在行軍床和繩床上，等你等到天亮了?！?/br>
    杰森·陶德沒想到保羅大叔會選擇把自己的地址交給他，雖然在將伊萊·澤維爾委托給保羅大叔照看的時候，他就已經調查出來了保羅大叔的地址……

    但對于一個金盆洗手的前幫派成員來說，一般情況下會很忌諱將自己的地址告知同樣是‘幫派成員’的后輩。

    因為這很可能會給他們平靜已酒的生活，帶了極大的不確定性。

    “好的，之后晚上我會去你家接澤維爾的?！?/br>
    杰森恍然，他小心地折好便簽紙塞進了上衣口袋里，說：“……謝謝你保羅?！?/br>
    “沒事兒，”保羅大叔無所謂地擺了擺手，笑容爽朗地說：“澤維爾是個好孩子，他幫我解決了教孩子這個大難題，我巴不得能看他看到高中呢?！?/br>
    “如果有機會的話?！?/br>
    杰森勾起了唇角，他沖保羅大叔點了點頭，便在對方‘小心騎車’到叮囑聲里，把已經熟睡的伊萊·澤維爾抱了出來。

    告別了好心的保羅大叔，杰森一手拖著伊萊·澤維爾的屁股，帶著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幽靈跨上了摩托車，往東街的公寓行駛而去。

    ——不，現在不應該叫他小幽靈了。

    自從伊萊·澤維爾變成奇怪的黑色巨蛋，又經歷了年幼的‘黑貓’狀態，再次從嬰兒快速長大到現在以后，他的軀體似乎就逐漸和真正的人類類似，開始擁有心跳、呼吸和體溫了……

    如果不是親眼見證過伊萊·澤維爾的‘死亡’以及種種怪象，杰森·陶德恐怕都會把他當成一個真正的人類小孩了，就像是，現在。

    “……杰森？”

    埋在他胸前的毛絨絨腦袋動了動，藍色的發梢被騎車到風浪吹拂隨著伊萊·澤維爾抬起腦袋看人搔在他的脖頸上，癢癢的，熱乎乎的和伊萊·澤維爾還是只小奶貓時沒什么區別。

    “嗯?！?/br>
    杰森單手騎車，托了托因為蘇醒過來差點滑下車座的伊萊·澤維爾，目不斜視地應了一聲，說：“睡吧，馬上就回家了……”

    “天一亮就又該送你去學校了?！苯苌f：“養養精神吧?！?/br>
    “不用你送，”伊萊·澤維爾聲音里帶著nongnong的困意，他揉了揉眼睛嘟囔說：“我可以自己飛過去，你在家補覺休息……”

    “嗯？”杰森的注意力還放在路面上，他低頭看了眼已經睡迷糊了的小幽靈，又飛快地抬起頭看著道路，說：“你怎么飛過去？”

    “就是變成黑霧沿著陰影飛，就不會有人發現不對勁……”伊萊·澤維爾很有經驗的回答說。

    “那你的書包呢？”

    杰森·陶德挑眉問：“你的書包也會跟著霧化嗎？”

    對哦，他還有書包要帶。

    伊萊·澤維爾沒精打采地說：“不會……”

    “行了，睡吧，”杰森一錘定音：“明天第一天，我送你去學校?！?/br>
    “哦?！?/br>
    伊萊·澤維爾沒再說什么，他挪了挪位置撈緊杰森的衣襟，就瞇了會又倒頭睡了起來。

    今晚伊萊·澤維爾幾乎做完了堆積了快兩個月的工作量，縱然身為死神他的軀體不像是尋常孩子一樣脆弱，也已經精疲力盡了。

    停雨的凌晨街頭，一輛摩托車平穩地穿行著。

    第121章 如何挽救岌岌可危的敗局

    “嘿,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迪克公寓里。

    告別了意外‘熱情’的拉斯洛·米切爾后，迪克就返回了公寓, 他一邊收拾著要送去洗衣房的衣服，一邊聽著提姆磕磕絆絆地把他和路加維爾從最開始到前不久的‘決裂’全都講述了一遍。

    “‘紅羅賓’的銷聲匿跡也就算了……”

    迪克按著額頭, 將洗衣籃撂在了椅子上, 嘆氣著說：“那個時候，怎么會忽然黑進他的電腦……？”

    “我本來是想跟他坦白的?！?/br>
    提姆的聲音變得干澀：“在瞭望塔那次, 他曾問過我——紅羅賓是不是‘黑客’的問題，我們早在很久前就曾經交手過?！?/br>
    “我承認最開始時，我是有點賭氣，”提姆聲音里帶著明顯的懊惱和茫然：“我不知道為什么布魯斯那么重要，他明明說了喜歡我，可還是拒絕了我——提姆·德雷克的告白?！?/br>
    “但我從沒想過, 惹他生氣?！?/br>
    提姆吸了口氣說：“布魯斯不允許我再以紅羅賓的身份接觸他, 可我確認了他喜歡我，無論哪個我, 我也喜歡他……我們之間的阻礙完全可以不存在, 只要路加維爾知道我就是紅羅賓?！?/br>
    “路加知道了杰森的紅頭罩的身份, 我在這段時間一直在調查伊萊·澤維爾……”

    提姆嘆了口氣，他含糊地應對了迪克‘伊萊·澤維爾又是誰’的提問，說：“我不認為讓路加維爾知道‘紅羅賓’的身份會對我們的生活造成太大的影響——除了讓我們的關系會變得更好以外?！?/br>
    迪克‘嗯哼’了一聲沒有對此做出任何的評價，作為情場經驗異常豐富的老手他對提姆這種毛頭小子似的上頭狀態戴著點寬容的關懷濾鏡。

    “我本想，借這個機會順理成章地告訴他一切?！?/br>
    提姆吸了口氣，懊惱地說：“一開始的氣氛都很好, 我能感覺到，我為了‘紅羅賓’的忽然消失賠禮道歉——就是給他發去照片的時候, 路加的心情其實還算不錯？”

    “我以為他已經猜到了我就是紅羅賓，我是說，紅羅賓就是那個黑客……”

    提姆停頓了很久說：“但，當我真的……我沒想到他的第一反應會以為我的聲音是假的，是他不愿意相信我就是紅羅賓嗎？”

    “還是他在得知這一切以后……因為我一直的隱瞞而生氣，所以才會以這種方式——？”

    “停?！?/br>
    迪克捏了捏鼻翼，心情微妙極了，他雖然一直致力于在調節兄弟間以及布魯斯和養子、兒子們的關系，但他實在是沒有想到自己還有一天會成為兄弟間的愛情咨詢師。

    “小紅，”迪克將需要清洗但沒法丟進洗衣房里的夜翼制服塞進了水盆里，他擰開了水龍頭，說：“……有沒有一種可能，路加維爾他……現在還是不清楚你就是‘紅羅賓’？”

    迪克斟酌說：“甚至，他根本沒有將你和那個黑客——以及黑客和‘紅羅賓’聯想在一起?！?/br>
    “不可能?！碧崮饭麛嗟卣f：“路加都猜到了杰森就是紅頭罩，他怎么可能在這種情況下都猜不到我們——‘紅羅賓’和‘黑客’，以及我的關系？”

    提姆清楚路加維爾在很多時候會顯出刻意的頓感，并非是出于刻意的藏拙或是掩飾，而是在非必要的時候會對不協調的異樣選擇視而不見。

    但從路加維爾很早就洞察了紅頭罩真實身份的前提來看，提姆不相信在他刻意地暴露給了路加維爾如此多信息的前提條件下，路加維爾還會猜不出來他們之間的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