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節
“求助?如何求助?”康芷忙問。 康叢神情復雜:“她沒說!” 康芷不解地皺眉,這是何意? “沒說便沒說好了……我們只當作不知此事!”月氏早已滿臉冷汗,勾結外人背叛節使?這種可怕至極的事,她單是想一想,就要嚇得昏厥了。 “接下來,什么都不要做,哪里都不許去……” “節使即便多疑,但眼下也只是猜疑而已,難道他會為了這毫無證據的猜疑,便要將我們三人全殺了不成?” “只要我們本本分分……假以時日,節使總能分辨真假的!” 聽著母親緊緊抓著僥幸二字的話語,康芷沒有說話。 當真會像母親說的這么簡單嗎? 那常刺史的用意,當真會僅止于此嗎?只是想在父親和兄長之間埋下一根刺而已嗎? 與此同時,崔璟手中的一枚銅制小旗臺,落在了沙盤中一處位于營州與薊州中上方的位置之上。 此處有一地,名鐵石堡,地處偏僻,又有山脈遮擋,鮮有人知。 康定山起兵,絕不可能是臨時起意。 而起兵前要做的準備事宜,首要便是囤積糧草兵械物資。但女帝待他也并非完全沒有防備,他身邊不缺女帝耳目,為了避開那些耳目,一切只能在營州之外暗中進行—— 為了兼顧隱秘性,及日后起兵時的便利性,康定山便將囤積之所選在了位于營州和薊州北側的鐵石堡。 他占下薊州后,亦沒有全部挪走那些物資,一是行軍打仗,本就沒有將全部糧草軍資全押在最前線的道理,定期運輸更為萬無一失。二來,此刻的薊州不僅是他康定山一人的,還有靺鞨人在,康定山對靺鞨始終存有戒心。 因此,康定山的大部分糧草軍資,始終藏在鐵石堡內。 此乃一等一的軍事機密,縱然是常歲寧手下的情報組織,輕易也探查不到。 崔璟能得知此處所在,需歸功于洪郴。 洪郴被曹醫士拿針扎醒后,剛睜開眼,便被審上了。 一開始,負責審訊他的謀士,先問了些其它問題,這些問題的答案多在常歲寧提供的情報之上—— 起初,洪郴不肯說實話,但他每答錯一個問題的代價,便是一根手指。 先后斷了三根手指,一次次從昏迷中被曹醫士扎醒后的洪郴徹底崩潰了——他不知道這些人究竟掌握了多少情報,竟總能分辨出他話中真假! 他開始分不清究竟哪些是試探,在身體和心理的雙重折磨之下,他的意志也在瓦解。 鐵石堡的存在,就是這樣得來的。 同時,負責審問的那名謀士,在這審問的過程中也得以徹底打消了心中疑慮——常刺史所贈情報,的確屬實可信,謝天謝地,他家大都督的確不是情令智昏之人。 且這幾日,他們也陸陸續續收到了前方傳回的情報,大多與常刺史的情報吻合。而洪郴所言,則是進一步證實了常刺史那些情報的可信程度。 一切疑慮都已打消,接下來便可付諸行動了。 他們決定,先向鐵石堡發動一場奇襲,就此次行動,他們也詢問了常刺史的意見,得到二字:【可行?!?/br> 為了保證隱蔽,負責看守鐵石堡的軍士數目注定不會太多,但也絕不算少,他們從洪郴口中得知的數目是三千人,除此外,外圍則設有巡邏隊層層巡邏盤查。 根據洪郴提供的情報,崔璟邀常歲寧一同,與麾下謀士制定了詳細且極具針對性的奇襲計劃。 此次奇襲至關重要,由虞副將與元祥共同率兩千精銳輕騎前往。 兩千人不多,但想要順利躲過沿途盤查,便不可能大張旗鼓。 因掌控了情報先機,敵明我暗,元祥等人一路有驚無險,第二日夜中,趁夜無聲逼近了鐵石堡后方。 他們仍不打算就此正面交鋒,元祥和虞副將按計劃分頭行事,欲在驚動最少人的前提下,盡可能地潛入更深處,繼而放火燒倉。 元祥帶一支部下,眼看就要悄悄靠近一座糧倉之時,忽而聞得前方一聲渾厚有力的狗吠響起。 元祥臉色一變,急中生智,在黑夜中借一塊巨石掩藏著身形,捏著嗓子發出一聲:“……嗷汪!” 他身側的部從:“?” 怎么學得這樣像! 元祥這聲叫是有講究的,他也跟著小端小午學了一段時間的口技,據說狗的叫聲分很多種,在狗語中,他這種叫法,等同是在傳達——【好無聊,快陪我玩!】 果然,那只大狗在黑暗中疑惑地歪了歪腦袋,好奇地朝元祥等人藏身處走了過來。 第430章 偷狗賊元祥 在那條狗走來的過程中,元祥又陸續發出了兩聲示好的叫,此狗大約也是涉世不深,又很渴望交友,臨近時的腳步已經帶上了兩分歡快,就差搖尾巴了。 藏身石后的元祥在被識破真面目之前,眼疾手快地撲了出去,他一把將放松了警惕的大狗撲倒在地,拿膝蓋頂住狗的脖子,同時用事先準備好的棉帕死死捂捏住了大狗的口鼻。 棉帕上有足量的蒙汗藥,大狗掙扎著蹬了幾下,很快翻著白眼昏了過去。 被蹬得一身泥的元祥松了口氣,將狗拖去了石頭后面藏好。 起初那聲狗吠還是傳到了看守之人耳中,但聽只叫了一聲便沒了后續,便也未有十分上心,只有一人舉著火把過來查看,夜中太冷,來人口中埋怨著罵道:“瞎叫喚什么呢!” 下一刻,來人忽覺一陣寒風自身后掠過,他神情立時戒備,但還未來得及發出任何聲音,便倒了下去。 元祥飛身上前,在那只火把落地前,抬腳挑踢而起,伸手接住,另只手對身后的部下做了個“跟上”的手勢。 很快,此處糧倉忽然起火,守衛驚聲大喊:“起火了!救火!” 然而他話音剛落地,一轉頭,卻見身后其它方向也亮起了詭異的火光。 有看守的士兵猛地反應過來,拔劍高喝:“有刺客!” 四下頓時戒備,有警戒的震耳鑼聲響起,各處守衛匆匆起身,拿起武器沖了過去,視線中,卻見無數支火箭,密密如天外飛石降下的火雨,正朝他們逼來。 火箭趁風而至,摧毀了他們救火的計劃。 火星密密連接,在夜風的助力下,很快釀成了一片片火海。 混亂中,有人大喊救火,有人大喊御敵,也有人下達命令:“快!快將此事報去薊州,告知節使!派兵速速來援!” 領命而去的一行報信士兵,卻在剛上馬后不久,先后被射下馬來。 但隨著此處的火越燒越大,還是很快驚動了外圍的巡邏部隊。他們迅速分為兩路,一路來此查看,一路往薊州方向報信而去。 火箭攻勢之后,元祥等人正面與那些守衛廝殺起來。 殺人不是目的,目的是脫身,以及要盡量拖延這些人救火的時間,糧倉也好,兵械庫也罷,皆有相對的防火救火措施,想要焚盡非一時半刻之事,若放一把火便離開,等同功虧一簣。 鐵石堡守衛,本有就地防御優勢,但元祥等人已從洪郴處獲悉了此地全部情報與兵力部署,便得以占下了先機與主動,足以做到精準擊潰。 隨著鐵石堡守衛統領死在了虞副將手中,加之火勢已徹底不可控,此地防衛徹底陷入崩潰。 元祥與虞副將率兩千部下,且戰且退,最終順利在天色臨亮之際撤出了鐵石堡。 途中亦有追兵,但已不成氣候,此行前來的兩千玄策軍皆為以一當十的精銳鐵騎,最擅長的便是疾馳奇襲與突圍。 他們踏著稀薄晨光,于冰雪中策馬疾去,很快將火煙滔天的鐵石堡甩在了身后。 “啟稟大都督,虞副將他們回來了!” 元祥等人疾馳一日半,于初七午后,平安回到了幽州城外的軍營中。 虞副將下馬后,便立即去見了崔璟,被風吹得皸裂的臉上滿是昂揚抖擻的笑意,行禮的動作也格外有力:“啟稟大都督,末將等人幸未辱命!” 他將經過結果說明,崔璟帳內謀士與部將安心之余,也不免心緒振奮。 此行一舉摧毀了康定山的兵械糧倉,這第一步棋,便算是走成了! 最上首的那名焦姓謀士下意識地便道:“應快快將這個好消息告知常刺史才是!” “沒錯!”一名部將站起身來:“屬下這便去尋常刺史!” 他們如此“殷勤”,并非只是想在自家大都督跟前表現,雖說與常歲寧相處時日不長,但他們作為受人恩惠相助的一方,不覺間,已逐漸對那個運籌帷幄的少女生出了信任與敬意。 尤其是那些年長些的部將,有時想來,他們自己也覺得十分奇妙,到了他們這把年歲,打了這么久的戰,該見過的都見過了,原本已很難再去信服旁人了,更別提對方只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女郎…… 但事實上,他們就是對那個少女生出了難言的信任和親近之感,說句不怕被人笑話的話,他們看那少女,甚至有些似曾相識之感。 這種“似曾相識”之感,同他們看待與常闊年輕時極相似的常歲安,卻又有所不同。 且不知何故,偶爾恍神間,他們甚至會覺得,對方坐在帳內同他們一起議事部署時,好似并非來客,而是原本就屬于這里…… 興許,是他們太盼著大都督能如愿和常刺史成為一家人的緣故? 見不少人都想去向常刺史報信,虞副將道:“元祥已經過去了!” 元祥那家伙,剛一下馬,就扛著麻袋直奔常刺史的營帳去了,那一幕讓虞副將在心底生出了一瞬間的疑惑——崔元祥如今還知道誰才是他的主子嗎? 但也不重要就是了,畢竟大都督連嫁妝……咳,連家底都奉給常刺史了,左右也不差一個崔元祥了。 此刻,元祥正在向常歲寧獻寶。 常歲安,薺菜何武虎等人都在,此時均圍著那從麻袋里被倒出來的“寶物”在看。 “這是什么狗?這大腦袋大爪子,瞧著怎么跟虎似得?”常歲安滿眼新奇。 大狗被捆住了手腳,嘴巴也用布條綁住,身上棕黑色的毛發打著結,下耷的眼睛里滿是戒備,大約是又餓又渴,嗓子里發出可憐的哼唧叫聲。 哄騙了人家的感情,元祥多少有些愧疚,又見是條罕見的好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狗直接偷回來了。 常歲寧瞧了瞧,道:“應當是獒犬?!?/br> 元祥有些驚訝:“常娘子竟認得獒犬?” 常歲寧點頭:“但它看起來應是獒犬與其它常見犬種雜交過的,體型毛色略有不同,且性子也溫順多了?!?/br> 常歲寧說著,蹲身下去,抬手試著掰開一側犬齒來看,道:“且它年紀還小,大約還未成年呢?!?/br> “那敢情好!”元祥咧嘴笑道:“正好送給常娘子您來養,年紀小,且還養得熟呢!” 常歲寧:“你將它帶回來的,何不留著自己養?” 時下獒犬難尋,因性烈,且據聞可與虎狼相搏,品相上乘血統純正的,曾被京中權貴人家捧上過千金高價之位。 元祥撓頭一笑:“屬下哄騙了它,恐它心中記恨?!?/br> 他說話間,只見那大狗掀起眼皮無力地瞅了他一眼。 “它怕是將你當成了哪路狗大仙,想與你請教化身成人之法呢?!?/br> 常歲寧說話間,試著解開了狗嘴上的布條,大狗下意識地張嘴要咬人,被她及時后退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