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節
長吉:“……是?!?/br> 魏叔易走了幾步,在經過一道岔路時,忽而又停下。 片刻后,他改道而行。 “……兄長?”佛堂中,虔誠無比地跪在佛像前的魏妙青見得來人,頗覺意外:“兄長也來求佛祖降下天火?” “……不是?!蔽菏逡妆M量面不改色道:“我只是突然想上炷香?!?/br> 魏妙青了然,朝他眨了下眼,小聲問:“兄長是來為常娘子求平安的吧?” 聽得那三字,魏叔易一個激靈,手中的香險些跌落。 魏妙青揶揄地看著他,還說不喜歡常娘子呢,分明比誰都緊張。 懷此心思,魏妙青全程都拿“看你還嘴硬到幾時”的眼神,望著兄長。 魏叔易第一次顧不得去感知身邊人的眼神。 上完香,從佛堂中離開后,魏叔易的心情稍微平復了些許。 上香果然很有用…… 他如此安慰自己。 于是,他看起來和往常一樣,回到居院沐浴更衣,又處理了半個時辰的公務,適才回了臥房,合衣躺下歇息。 只是交待小廝:“不必熄燈,我尚有用處……” 又道:“令人輪流守在外間,不可離開?!?/br> 小廝未敢多問緣故,心中卻警惕起來,郎君如此交待,莫非預感夜中會有刺客? 小廝不敢大意,立即下去安排了此事,特意尋了最為身強體壯的護院前來守著。 魏叔易躺在床榻之上,翻來覆去至深夜,好不容易閉上眼睛,又忽而睜開,坐起身。 不對……! 若她是被先太子殿下借尸還魂,那么…… 當然,此等怪事出現的可能少之又少,子不語怪力亂神,他只是說,萬一,萬一是…… 萬一是真的,那她……“她”內里裝著的,竟是個男子魂魄?! 男子! 他竟然對一個男子……? 魏叔易僵坐良久,神情變幻間一度如遭雷擊。 旋即,他覺得自己不當一個人承受此等慘絕人寰的無助感受,是以拉了另一個人出來——這件事……崔令安,他知曉嗎? 他甚至想立即寫一封信給崔令安,八百里加急的那一種! …… 春闈分三場而試,每場考三日,統共九日。 春闈結束之前,遠在安北都護府的崔令安,的確收到了一封自京師而來的八百里加急密信。 確切來說,是密旨。 …… 當日,崔璟即暗中離開北境,率輕騎,趕赴河東道,一路南下。 “話說回來……崔大都督是如何提前料到會有密旨傳他離開北境的?”崔璟走后,秦都護甚是不解地問崔璟身邊的記室。 崔大都督走得甚是突然,一句交待都沒有。 但崔大都督身邊的記室很快找了過來,如此秦都護才知道,原來崔大都督早已將其離開北境之后的事務事無巨細地安排妥當了,只是令記室轉告安排。 記室也搖頭。 是啊,大都督是如何未卜先知的? 是在千里之外,仍能預料得到圣意所在?還是說……早就做好了,要去助那位常家女郎的準備? …… 然而崔璟離開不過五日,忽有一名隨行的心腹輕騎兵負傷折返,極不容易支撐著回到安北都護府外,即從馬上摔了下來。 秦都護聞訊疾至,在前院見到了這位被扶著進府的輕騎兵。 秦都護見狀面色一緊,忙上前將那輕騎兵扶住。 “秦都護……”那騎兵受了重傷,見到秦都護,才終于艱難開口,“我們……遇到了伏擊?!?/br> 秦都護神情大變:“怎會……那崔大都督此時……” “大都督,出事了……” 騎兵說罷這一句,即徹底昏死了過去。 秦都護面色慘白,身形一時僵硬。 這下要出大事了! …… 第276章 有點擔心他 崔璟出事,則意味著玄策軍無主,在此緊要關頭,實在事關甚大。 秦都護縱然悲怒交加,卻也不敢有絲毫遲疑,一面令人趕去崔璟出事之處查看,一面寫了急信,分兩封,一封傳回京師,一封遞往洛陽。 此封十萬火急的密信傳到洛陽時,恰是自京師而發的玄策軍抵達洛陽的第二日。 這封信被送到了暫時統領玄策軍的李獻手中。 玄策大軍正在洛陽城外安營,李獻得洛陽刺史迎待,于城中與洛陽官員商議守城之事。 從刺史府離開后,李獻上馬,在一名官員的陪同下,率領一支親衛,去往洛陽宮城巡看防務。 這也是他離京之前,圣冊帝的交待。 他于內宮門外下馬,得宮使迎候,巡視罷各處,即入紫微宮,登高閣而俯瞰整座洛陽城。 “真不愧是書上寫著的中都洛陽……”李獻身邊跟著的一名披著湖藍披風,裝束與口音皆不似中原漢人的妙齡女子,此刻驚嘆著道。 李獻負手而立,放眼望向遠處:“待到下月,城中牡丹競放,方是我少時記憶中的洛陽?!?/br> 他語氣中有著追憶,那妙齡女子不禁看向他。 男子生得一副很好的皮相,雖已三十多歲,看起來卻尚不足三十,他未曾蓄須,面容白皙,有著一雙極好看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的弧度飄逸風流,似總含著笑意,看起來溫柔又多情。 女子眼神如水,柔聲道:“將軍思鄉已久,如今終于回來了?!?/br> “是啊,時隔四年,終于回來了?!崩瞰I語氣里有一絲喟嘆,眼中微微含笑。 此時,一名帶刀親衛快步走來,行禮道:“將軍,有北面來的密信!” 李獻接過信時,那女子適時地垂首退開數步。 李獻將信拆看,見得其上內容,眼神微微一震。 崔璟……竟在中途出事了?! 他很快將眼底一閃而過的震驚之色掩去,心中卻久久不能平息。 崔璟此時出事,那玄策軍…… 天色陰沉著,春風仍有兩分寒意,李獻定下心神,斂容,將信收起,轉臉看向城外大軍安營的方向。 …… 午后申時,李獻帶人出城,回到了軍營之中。 幾名玄策軍中的副將很快前來求見,向李獻詢問接下來的安排。 李獻盤腿坐于沙盤后方,不動聲色地道:“不急,徐氏亂軍遭大雨阻途七八日余,大軍停滯不前,現下還未能靠近汴州?!?/br> 他們趕來洛陽的途中也多雨水,但南邊雨水更大,道路泥濘不堪,輜重車馬皆無法前行,而遇狂風暴雨之時,河水急漲不平,水路也無法貿然行進,是以徐正業的大軍被迫原地停滯已近十日。 在李獻看來,若非是這場大雨,汴州此刻必然已經變了天。 在此時的汴州尚且完好無損,所以…… 他接著說道:“我等奉命前來,是為護衛洛陽,戰勢未明之下,還當觀望為先,而不宜貿然離開,以免使洛陽陷入失守之危境?!?/br> 又看向那幾名武將,道:“況且,崔大都督尚且未到,此一戰,還須聽從崔大都督指揮,方可萬無一失?!?/br> 他的口吻謙遜而又待崔璟甚為敬重,那幾名武將聞言便應下,也很和氣地道:“李將軍若有示下,還請隨時差遣?!?/br> 李獻頷首。 幾人又討論了一番徐軍的動向之后,那幾名武將才離開李獻的營帳。 “……大都督何時能到?” “算一算,最遲應當便是這兩三日了?!?/br> “那便等大都督前來,再行議定對策,在此之前,要嚴加留意汴州局勢?!?/br> “……” 幾名武將低聲交談了幾句,遂就此分開,各自忙碌去了。 李獻帳中,一名須發花白的軍師眼神震動,聲音壓得不能再低:“將軍是說……崔大都督死在了途中?!” 李獻點頭:“是安北都護府來信,料想不會有錯?!?/br> “這……可知是何人所為?” “信中言,尚未能查明那些刺客的身份?!崩瞰I眼神微聚:“但想來,必是有人走漏了崔大都督趕赴洛陽的消息?!?/br> 軍師凝神細思片刻,到底還是將重點放在了眼下之事上:“既崔璟身死,那將軍方才為何不與他們言明?” “如此大事,未得圣人準允,我豈可擅自宣揚出去?!崩瞰I道:“如若因此致使玄策軍軍心大亂,我豈能擔待得起?” “那接下來……將軍是何打算?”軍師斟酌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