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楚行到時,見常歲寧已經在等著了,便上前去笑著道:“十多日未見女郎了?!?/br> 常歲寧從大云寺回來已有五日,但之前楚行出府辦事去了,昨日午后方歸。 “是啊楚叔?!背q寧點頭道:“那今日就多練兩刻鐘吧?” 楚行搖頭:“女郎在寺中呆了這么久,聽聞又受了些傷,還當緩一緩,不宜cao之過急,不然體力跟不上,適得其反?!?/br> “楚叔放心,跟得上?!背q寧道:“我在寺中每日挑水砍柴?!?/br> 楚行:“?” 他不確定地看向喜兒。 喜兒忙點頭:“婢子也每日都在跟著女郎挑水砍柴的?!?/br> 楚行:“……” 這祈福的方式倒是很常家人。 “楚叔,今日加沙袋吧?!背q寧提出了要求。 迎著那雙過于上進的眼睛,楚行只好點頭。 很快,常歲安也來了。 常歲安今日練的是騎射,少年郎騎著一匹棗紅大馬馳騁,手中挽弓,英姿勃發。 常歲寧解下沙袋,停下來歇息擦汗時,覺得也是時候提出來了:“楚叔,我也想學騎馬,可以嗎?” 楚行雖覺急了些,但也實在無法拒絕如此上進的要求。 只是出于考量,他讓人牽了馬廄里僅有的那頭驢過來:“……府中的馬多是戰馬配出來的,女郎乃是初學,為穩妥起見,不如先在這青驢背上適應一段時日?!?/br> 常歲寧沒有異議地點頭。 在楚行耐心的教導下,她如孩童學步般,慢吞吞地上了驢背。 出于謹慎和保護,楚行先是牽著驢子在演武場帶她走著繞了一圈兒。 坐在驢背上、恍覺自己猶如襁褓嬰兒的常歲寧不由覺得,日后還是不要輕易相認的好,不然回憶起今日情形,對彼此都將是一種難以言說的傷害。 楚行將韁繩遞過去:“女郎可以自己試著慢跑一圈了?!?/br> 終于等到這句話的常歲寧點點頭:“好的楚叔?!?/br> “寧寧,你別怕,只管跑,我會隨時護著你的!”馬上的常歲安揚聲說道。 常歲寧應下,喝了聲:“駕!” 剛要再交待點什么的楚行剛張開嘴就喝了口疾風,腮幫子都被吹鼓了起來。 是那頭青驢在他眼前猛地飛馳而出,竟如離了弦的箭一般! 楚行大驚失色——這起步速度,是認真的嗎! 他急聲道:“女郎當心!” 卻見驢背上的身影沉著穩當,高束起的烏發與深青緞帶飛揚,絲毫不見慌張之色。 如此提心吊膽地看著那人和驢有驚無險地跑了一圈,確定了驢沒瘋,人也正常之后,楚行陷入了凌亂。 驢不像驢。 人不像人。 這場面是如此地詭異,二者卻又是如此地相得益彰。 眼看著自己被meimei超了上來,常歲安也驚住了。 連帶著他身下的棗紅大馬也不淡定了。 雖然聽不懂它在說什么,但總覺得是在罵人,不——罵驢。 看著那超過了自己的驢子,棗紅大馬邊跑邊罵罵咧咧。 ——之前聽隔壁馬廄的兄弟說府里來了個日行千里的驢子,面對這種荒謬之言,它始終堅持不信謠不傳謠! 此時親眼看到了,才知世上竟真有如此不守驢德的驢子! 做驢就要有做驢的樣子! 對方分明是在惡意擾亂坐騎秩序! 聽著身下的馬兒不斷口吐芬芳,常歲安慢慢停了下來,翻身下馬,心情復雜地提醒道:“如風,已經輸了尊嚴,就不要再輸了風度吧……” 說著,把韁繩丟給了劍童,交待劍童去喂馬——如果它還吃得下的話。 常歲安站在演武場邊,靜靜看著那一人一驢。 不是他學會了冷靜,而是過于震驚之下,整個人都麻了。 同樣麻了的還有楚行。 待常歲寧跑了十來圈,從驢背上跳了下來之后,楚行腦子里只有一個聲音——不能再這么下去了…… 他必須得去找將軍說道說道了! 常闊院中有自己的演武場在,故而不常來府里的大演武場。 此時被楚行拉過來,聽楚行說了一路的“女郎當真不是普通人”、“我怕是教不了了”、“事情有點復雜,一兩句話說不清,將軍還是自己去看看吧”。 常闊聽得頭都大了:“……到底在胡言亂語些什么玩意兒?” 直到他來到了演武場,眼看著女兒坐在那驢背之上繞演武場跑著,手中的弓射出去十箭,中了八箭,僅剩的那兩箭似還透著“算了,不必太張揚,不宜嚇到那些凡夫俗子平庸之輩”的收斂之感—— 常闊一雙牛眼瞪大如銅鈴。 而后便是狂喜。 狂喜之后,遂又陷入了深深的自責懊悔當中,一巴掌重重拍在了自己的額頭上。 哎! 都怪他! 從前他想著習武太苦,不想讓女兒家遭這份罪,又因女兒只喜詩文,他便也沒敢提過這方面的建議…… 如今看來,是他耽誤孩子了! 事已至此,只能試著盡量挽救彌補一二:“歲寧,從明日起,阿爹親自教你!” 楚行愣了愣:“將軍,這也不必吧……” 他請將軍來,可不是讓將軍來跟他搶學生的! 常闊抬手,肅容道:“不必多言,我意已決!” 楚行:“……”該說不說,是挺絕的。 一旁,阿澈不確定地小聲問:“楚將軍……我,我還有必要學下去嗎?” 且不說適不適合練武了,眼下就是說,他該不會……是有什么自己都沒發覺的殘疾之處吧? 若同樣是健全之人,怎也不至于差別如此之大吧? 男孩子觀察著自己的四肢,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之中。 第75章 人均飯桶 面對阿澈的疑問,楚行沒能給出回答。 一來關于天資差距的問題實在殘酷,二來……他實在沒有心情! 眼看著自家將軍已替女郎親自制定了全新的cao練計劃,楚行急了。 “將軍……” “此事不如再從長計議……” 他屢屢試圖插話,然而亢奮不已的常闊根本不給任何人開口的機會,已然敲定下來:“就這么說定了,從明日起,我每日卯時來此!” 看著滿臉迫不及待之色,恨不能現下便回去蒙頭睡一覺,最好睜開眼就到明日卯時的常闊,常歲寧提出了疑問:“……阿爹是不打算上朝了嗎?” 常闊笑容凝滯。 而笑容不會憑空消失,只會從他的臉上轉移到另一個人臉上—— 同樣遲遲意識到這一點的楚行大喜過望,立刻道:“將軍每日早朝,時間上便不夠妥當,女郎習武之事,還是由屬下盯著吧?!?/br> 常歲寧點頭:“阿爹哪日得空,與我指點一二即可?!?/br> 五品以下官員只需參加初一與十五的大朝,然常闊為一品驃騎大將軍,需每日朝參。 常闊重重嘆了口氣。 早朝之制可恨如斯,誤他教女大業! 官職過高,何嘗不是一種煩惱? 短短瞬間,常闊腦海中閃過諸多危險念頭——包括但不限于一些如何才能被貶官的幻想。 作為贏家的楚行見好就收:“但女郎如何練,還是依照將軍方才定下的章程來?!?/br> 常闊唯有再三交待:“你可要多上些心,萬不能誤了孩子?!?/br> 楚行拍拍胸脯:“將軍只管放心!” 一旁的常歲安忍不住開口問:“可是阿爹,您的那些安排,會不會太滿了些?” “完全不會?!?/br> ——答話的是常歲寧。 常闊不由笑了:“瞧我們歲寧,多爭氣!” “可meimei到底是女兒家……”常歲安邊跟在常闊身邊離開演武場,邊心疼地道:“寧寧習武只為防身而已,橫豎又不必去戰場上殺敵,更不指望和您一樣當將軍,犯不著吃這份苦吧?” “阿兄此言差矣?!背q寧邊擦著汗邊往前走著,道:“怎就不指望當將軍呢?來日之事誰也說不定的?!?/br> 她既選擇將非同尋常的“天資”顯露出來,又豈會單單只是為了防身而已? 常歲安聽得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