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不必?!贝蕲Z道:“我未曾幫上什么忙?!?/br> 事情發展到最后,已足夠他看明白一點——即便他什么都不做,那個女孩子也有足夠的能力應對解決一切。 無論是神象之困,還是裴氏之事。 甚至他后來想了想,不免想,在他屢次多事之際,對方內心是否在想——但愿別被這突然冒出來的多事之徒打亂了計劃,以及——此人能否別來沾邊。 總而言之,他看似前后諸多忙活,實則不過是進行了一些無效幫忙。 崔氏出身,年少即在沙場上磨礪出來的青年,看似漠然孤傲,極具不可一世的特征,實則卻因深諳知己知彼作戰之道,自知之明從來不缺,甚至過剩。 自詡多事之徒的崔大都督此刻推拒謝意之舉,發自內心。 但常歲安依舊堅持道謝,最后又道:“阿父說了,待回京后,再請崔大都督去家中喝酒!” 崔瑯忙道:“這個好!” 崔璟看向便宜弟弟:“?” 崔瑯縮了下脖子,勉強笑著解釋道:“我就是覺得,常大將軍府上的酒必然都是難得的好酒……” 常歲安也并不謙虛,笑道:“這是自然,待崔大都督去了,必拿出最好的美酒招待?!?/br> 說著,也不再久留,抬手道:“如此便不打攪崔大都督了?!?/br> 崔璟示意元祥相送。 廊下便只剩下了兩個人,崔瑯忽覺周身冷了許多,笑意也即將維持不住。 “為何事而來?”崔璟開口問。 崔瑯不受控制變得小心翼翼起來:“就是來問問長兄今日可有受傷沒有,是否請了醫官來看?” 問罷忙又笑了一聲,補充道:“……是阿棠托我來問的,她膽子小,不敢來見長兄?!?/br> 崔璟看著他,道:“你看起來膽子也沒有很大?!?/br> 崔瑯神情一滯,干笑一聲,壯著膽子拍馬屁:“誰讓長兄光芒過熾,叫人不敢輕易仰視呢……” 崔璟嘴角微抽,只答道:“我并未受傷?!?/br> 崔瑯偷偷看向自家兄長的手。 只覺得長兄的手若是會說話,此時必要委屈地問上一句:我不配擁有姓名是吧? 那雙手已經清洗過,卻連傷布都未纏。 這在崔璟眼中,的確也算不得傷。 崔瑯也不敢多說,只乖巧點著頭:“那就好……” “還有其它事嗎?” 聽出了趕人之意的崔瑯一個激靈,忙搖頭:“沒了!” 他趕忙一個躬身,道:“長兄,我先回去了?!?/br> 崔璟“嗯”了一聲。 崔瑯將要退出長廊之際,又慢吞吞地停下,欲言又止。 崔璟:“有話便說?!?/br> 崔瑯扯出個笑臉:“也沒什么要緊事,就是想問問長兄……半月后父親壽辰,長兄會回去嗎?” 崔璟:“會?!?/br> 崔瑯欣喜不已:“那我在家中等著長兄!” 他咧著嘴又朝崔璟一個躬身,出了長廊。 卻在石階旁又停下,回過頭小聲問:“那長兄可需要我幫著備一份壽禮嗎?長兄公務繁忙,想來無暇顧及此事……” 若長兄空手回去,父親必然又要鬧了。 “不必?!贝蕲Z看著他,道:“我已備妥了?!?/br> 崔瑯有些意外:“那就好!” 他再次朝著崔璟躬身:“長兄,我就先回去了!” 然而看著他這先后三記鞠躬,每次都要配上一句話,崔璟不禁發問:“你是在進行什么遺體告別儀式嗎?” 崔瑯瞪圓了眼睛,面色一窘,連忙揖手施禮補救:“……我不是有意的,長兄勿怪勿怪!” 崔璟負手:“回去吧?!?/br> “是!”崔瑯連連施禮退下。 這回是真的走了。 出了禪院,他才悄悄呼了口氣,抬起衣袖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 待走出了一段路之后,崔棠迎了上來:“長兄傷勢如何?” “長兄好著呢?!贝蕃樈锌嗟溃骸澳愕故窃撽P心關心你的次兄!我腿都要嚇軟了!” 崔棠懶得理他:“父親壽辰,長兄可會回去?” “長兄非但會回去,且連壽禮都備妥了,可見一直是放在心上的?!贝蕃樥f到此處,不免嘆息道:“阿棠,你覺不覺得,長兄在父親面前最吃虧之處,就是做的太多了,說的太少了?!?/br> 一頓后,又補道:“偏偏長得又太好了?!?/br> 崔棠看他一眼:“?” “你想啊,長兄這張臉,哪個男子瞧了不嫉妒?須知父親也是人,每每在氣頭上瞧見長兄生得比他好看這樣多,且又不像他,豈不越看越氣?” “……”崔棠給了他一記“不太懂你們男人”的眼神,道:“那你斷是沒這些煩惱?!?/br> 無論是“說的太少了”,還是“長得太好了”—— 畢竟她家次兄,哪怕是今日多讀了一頁書,都恨不能請個腰鼓舞獅隊吹打慶賀好叫所有人都知曉。 至于長相這一點,更是擺在明面上的。 “那是?!贝蕃樝仁琴澇牲c頭,下一瞬才品出了異樣:“不對……崔棠,你什么意思?連自個兒也罵是吧,合著咱倆不是共用一張臉吶?” 兄妹二人斗著嘴,一路沒停下。 末了,崔瑯忽然壓低聲音問:“阿棠,今日長兄英雄救美之事……你如何看?” “哪里來的英雄救美?”崔棠道:“那分明是英雄救英雄吧?!?/br> 崔瑯想了想,點頭:“倒也是?!?/br> 又不免道:“如此一說,倒愈發般配了?!?/br> 崔棠掃他一眼:“你成日胡說些什么,莫要忘了長兄同你一樣姓崔?!?/br> 崔家子豈能娶另外三大家之外的女郎? “你這就局限了吧?”崔瑯道:“長兄都從軍了,還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你且想想,若二人能排除萬難,沖破世俗禮制……豈不與長兄這身驚天動地的反骨十分相襯?” “嗯,很好?!贝尢脑u價道:“八竿子打不著的事聽多了,八百竿子都打不著的,卻是頭一回聽?!?/br> 長兄與那常家娘子眼看著都不熟呢,他倒在這兒替人家兩個可歌可泣上了。 見次兄儼然還不服氣,崔棠又建議道:“且不如回城之后,你去父親說一說,問一問父親的看法?” “得了吧,父親是要過壽,可不是要折壽?!?/br> 月色下,兄妹二人身影漸遠。 同一刻,常歲寧已經睡下。 今日段氏已使人來看過她,并送了些補品過來。 晚間無絕言出必行,堅持給她念了段靜心咒。 托補品和靜心咒的福,常歲寧睡了個極沉的好覺。 翌日和往常一般時辰醒來,待洗漱更衣罷,即帶著喜兒和阿稚出了禪院。 “女郎,咱們要去哪里?” 常歲寧:“積功德去?!?/br> 喜兒了然——明白了,女郎這是要去大殿和其他女眷一同聽大師講經,做早課吧? 然而今日早課之上,卻未見常歲寧身影。 第68章 需要很多功德傍身 “怎么沒見那位常娘子呢?” 大云寺三佛殿早課之上,有緊挨著跪坐的小姑娘悄聲問姚夏。 四下僧人誦經聲陣陣,雙手虔誠合十在身前的姚夏將眼睛睜開一道細縫,瞥向那位好友:“常jiejie昨日受了那般驚嚇,自當要好好靜養的……” “這倒也是……”那女孩子還要再問些什么,視線接收到自家母親投來的不悅視線,連忙閉上眼睛聽經。 姚夏口中念念有詞,喃喃道:“阿彌陀佛,佛祖在上,常家jiejie未能前來,實乃事出有因,但信女愿將自己的功德分一半給常jiejie……” 旁邊的女孩子聽得嘴角抽動,小聲道:“就你這點功德,統共不過米粒大小,佛祖竟還得給你掰碎了分一分呀……” 姚夏專心致志,虔誠無比:“別打攪我掙功德……” 常jiejie且安心休養即可,就由她來努力掙功德養常jiejie吧! 同一刻,大云寺后山村的泉水邊,喜兒看著提著兩只木桶打水的少女,心情頗為掙扎。 她當真沒想到,女郎積功德的方式竟不是做早課,而是幫寺中僧人挑水。 在過去的半個時辰內,女郎這種一次提兩桶水送回寺中的重度魯智深行為,已經重復了三趟來回。 喜兒的視線又落在阿稚身上—— 阿稚剛從一旁的樹林中出來,此時背上多了一大捆柴。 喜兒看得心急如焚,只覺那捆柴不是壓在阿稚身上,而是壓在了她的岌岌可危的事業生涯上。 此時一名提著空桶和扁擔的僧人折返,喜兒心一橫,上前一把奪過扁擔水桶:“師父,讓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