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這件事,的確是他大意了,竟不知被裴氏暗中盯上了。 這裴氏,險些壞了極緊要的大事…… 最后一縷希望也破滅了,曾氏不由嘆氣。 空歡喜一場的姚夏也忍不住嘆氣。 姚歸左右看看,為了合群,也嘆一聲。 這三道嘆氣聲仿佛分別代表著——失望,喪氣,散了吧。 姚翼:“……” 怎么竟好似突然成了家里的罪人了? 甚至他今日經歷了這些,竟都換不來一句安慰嗎? “忙亂了一整日,大伯早些歇息吧?!痹蠌姶蚱鹁癜参苛艘痪?,但落在姚翼耳中,更好比是“沒用的東西洗洗睡吧”。 更多的安慰顯然沒有了,因沒了心勁而突然疲憊感襲身的曾氏帶著一雙兒女離去。 “阿娘,meimei……你們也不必如此喪氣的?!币w突然小聲說道:“也不是完全沒可能變成一家人的……” 姚夏轉頭看去,見得自家阿兄神色扭捏,不免豎起防備:“阿兄想說什么?” “meimei與常家娘子如此交好,而常家娘子又未曾定親……”少年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撓了下后腦勺:“我剛巧與常家娘子年紀相仿——” 姚夏瞪大了眼睛:“怎么,阿兄這是見色起意了?!” 姚歸驚駭地看向她:“阿夏,你怎么能這么說你兄長!正所謂,正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家中氣氛寬松,有些話當著母親的面便也不難說出口。 “阿闕啊……”曾氏喚著兒子的小字,嘆息道:“須知這君子好逑之事,不能只看姑娘家的樣貌?!?/br> 姚歸點頭,剛想說‘兒子明白的,亦要觀人品性,但常家娘子堅韌果敢,可見不凡’,然而卻聽自家母親接著說道—— “也要看看自己的樣貌的?!?/br> “?”姚歸轉頭看向自家母親,猝不及防對上了一雙略含憐憫的眼睛。 “阿娘是想同常娘子做一家人,知曉你的出發點是好的?!痹峡嗫谄判模骸暗氵€是先別出發了?!?/br> 沒必要出發。 省得落寞收場。 姚歸:“……” 行吧。 從喜歡到放棄,這之間往往只需要一個過分清醒的阿娘。 …… 天色將暗之際,常歲安去尋了崔璟。 卻在崔璟所在的禪院外,發現了一道鬼祟的身影。 那身影見到有人來,便連忙閃身躲進了禪院外的假山后,只留了一抹衣角。 見對方躲得也不算高明,顯然是個菜雞,常歲安也不屑去抓人,直接開口問:“何人鬼鬼祟祟躲在那里?” 第67章 自詡多事之徒 這聲正氣十足的質問將假山后的人嚇了一跳,猶豫一瞬后,終究是走了出來。 常歲安看清了那少年樣貌,有些意外:“崔六郎君?” 他與崔瑯雖稱不上熟識,但二人年紀相仿且自幼都在京中長大,崔瑯又是有名的紈绔,照面還是打過幾次的。 崔瑯也將人認了出來,若無其事般笑著抬手施禮:“原來是常家郎君!” 他這廂欲裝作無事發生,但常歲安的腦子卻不允許此事就此揭過,追問道:“崔六郎君為何要躲起來?” 對上少年人格外疑惑的眼睛,崔瑯哈哈笑著掩飾尷尬,回答道:“我自然是來尋長兄的!” “……”常歲安費解地看著對方。 阿爹總說他答起話來驢唇不對馬嘴——真該讓阿爹來聽聽這崔家六郎的答話。 說是來見長兄,卻在此躲起來,這若是在他家,便純純是挨耳刮子找抽行為,且事后還得搭配一些必不可少的“回春館警告”。 他觀行為鬼祟言辭混亂的崔瑯活似回春館潛在貴客,怎奈崔瑯待他熱情似火:“常郎君來得正好,走走,咱們一同進去!” 他是來找長兄的不假,但徘徊良久還是不敢進去,這常家郎君英武似牛犢,與他作伴壯膽再合適不過了! 崔瑯不由分說拉著常歲安就往禪院里走去,邊問道:“不知常郎君為何事尋我家長兄?” 常歲安:“我來此是要將這披風還給崔大都督?!?/br> 此等事打發個下人跑一趟也無不可,但崔大都督今日幫了忙,他親自過來更顯誠意。 崔瑯看向他手中披風,這才恍然:“原來如此……不過怎不見常娘子過來呢?” “meimei有傷在身,便由我代為前來?!?/br> 崔瑯聽得有些失望。 今日他看長兄與那常家娘子于危急之時配合默契,且事后長兄又借了披風給對方,他本暗中想著,如此一借一還,有來有往…… 想著,崔瑯不由嘆道:“真是可惜了?!?/br> “什么可惜了?”常歲安發愁地看向身側少年。 崔瑯輕咳一聲,笑道:“胡亂一說而已?!?/br> 常歲安:“……” 的確挺胡亂的。 “對了,今日在大典之上,我觀常家娘子身手格外敏捷利落,非尋常女郎可比,想必是習了武的?”崔瑯好奇問。 常歲安立時興致高漲,偏見都放下了:“其實meimei習武時日尚短,可卻是個實打實的武學奇才,一點即通,我從未見過如此天分驚人之人!” 一個敢說,一個敢信,崔瑯訝然稱贊道:“不愧是常家女郎,實有將門之風!” 常歲安挺直了胸膛,臉上寫著與有榮焉:“是吧!” meimei和他,是注定要做一家人的! 寺中的禪院不會太大,二人說話間,已見到了崔璟。 那青年此時立于廊下,正與下屬交待夜中巡查事宜——裴氏之事雖了,但此番祈福還余五日,接下來絕不能再有任何差池。 那名下屬應下退去后,常歲安與崔瑯適才上前行禮。 “崔大都督,我來還披風?!背q安將披風遞上。 崔璟點頭,元祥上前接過來,順口問道:“不知常娘子傷勢如何?” 畢竟他與常娘子也算相熟了——在他因心思太重而一度將常娘子看作男兒身時。 見崔璟也看著自己,常歲安答道:“醫官看過了,只道并無大礙,開了安神的方子?!?/br> 安神的方子么? 崔璟回憶了一下今日那少女的神態反應——這方子不能說可有可無,只能說全無必要。 她根本不怕。 面對巨象時,她有冷靜,有應對,唯獨沒有懼怕。 那種無懼之感叫他印象尤為深刻,就好像七情六欲中的“懼”字,被她從身體里全無保留地摘了出去。 這極少見,比她那顆圓腦袋還要少見。 而這少見的無懼之感,許多年前,他曾有幸在另一個人身上見到過。 崔璟視線微轉,落在了元祥手中托著的那件披風之上。 這件披風的規制為玄策軍上將軍獨有,當年他見到那人時,這樣的一件披風就系在那人身上。 那是冬日,那行人馬冒雪趕路,有松軟潔白的積雪落在那件披風上,也落在披風的主人肩頭之上。 那人坐在馬上,摘下兜帽,解下披風,露出一張清冷白皙,不過巴掌大小的臉龐。 那人將披風丟給了他—— 那沉沉的披風裹挾著風雪砸向他,他下意識地伸出雙手一把抱住。 “無礙便好?!痹樗煽跉庵?,豎起了大拇指:“說來常娘子今日果真勇猛無比?!?/br> “那是自然,我meimei可是個武學奇才?!背q安不放過任何一個宣揚此事的機會。 武學奇才嗎? 崔璟回神,腦海中閃過驛館中對方試圖拔出斬岫時的情形,以及她那句“遲早會拿起來”的狂言。 有自信,且很足。 嗯……武學奇才一說,雖不知真假,但顯然她自己是堅信不移的。 “常兄,我冒昧問一句……”那邊崔瑯難忍心中好奇:“常娘子的生父……當真是姚廷尉?” 這話的確冒昧,但因為是崔瑯,又顯得莫名正常。 而常歲安巴不得隨時隨地在線辟謠:“自然不是!午后姚廷尉已去見了我阿父,已將此誤會解開了?!?/br> 崔瑯了然:“我就說……瞧著也不像嘛!” 常歲安頓時拿看待知己的眼神看向崔瑯:“對吧!我也這么覺得!” 元祥也跟著點頭:“對,的確是不沾邊?!?/br> 崔璟默然。 只有姚廷尉一人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且可以預見的是,隨著這則謠言被傳開之后再被破除,這種傷害將會極具擴散性與持續性,甚至或將伴隨姚廷尉一生。 “meimei另還托我向崔大都督道句謝?!背q安抬手向崔璟施了一禮:“今日之事,多謝崔大都督相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