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守在門口的婆子見了賀松寧,瞌睡頓時嚇醒了,忙道:“夫人已經睡下了,公子若有什么事,不如明日再來吧?!?/br> 若是往日,賀松寧聽了這話就會回去歇息了,只明日派人送些東西來給薛夫人。 畢竟沒有母子情誼,他只是在扮演一個合格的有禮的“兒子”的角色罷了。 但今日,賀松寧聽了這話,突然品出了更多的意味。 ……薛夫人不是真的睡下了。 她只是心中還有怨氣,但又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兒子,所以就打發他走。 賀松寧目光閃爍了下,低聲道:“無妨,我只在門外叩安便是?!?/br> 婆子聽見這句話,一下呆住了。 隨后她才反應過來,滿臉笑意地領著賀松寧往里走:“大公子實在一片純孝之心??!” 往日賀松寧聽見這樣夸贊的話,心下什么感覺也沒有。 今日他才感覺到有一分不適。 因為他知道自己從來沒有半點“孝心”。 賀松寧心下如何想,面上卻是不顯。 跟著那婆子一路到了門前,便一撩衣擺,就地一跪。 下人們都驚了一跳,連忙道:“公子這是作什么?” 往日賀松寧不曾跪過薛夫人。 畢竟薛夫人好哄得很,他手段又多。 薛夫人一旦生氣,要不了兩日就能哄好。 賀松寧自覺出身不同,怎會跪薛夫人? 只是今日跪下去,他一時覺得倒也沒那么難受。 他不曾見過生母的面。 便當做如跪生母一樣了…… 里間的薛夫人聽見動靜,匆匆走過來打開了門。 她拉下臉道:“你這是作什么?”只見她穿戴整齊,果然沒有睡。 “我犯了錯,白日里有事要處理,才沒能顧得上來向母親告罪?!辟R松寧沉聲道。 薛夫人彎下腰想要去扶他,但又生生忍住了,她問:“你真的知道自己錯了嗎?” 語氣里都帶上了一絲哽咽。 賀松寧恍惚了一下,才接著道:“我知道。我先前總覺得清茵性子頑劣,竟然沒了做兄長的耐心,處處忽視她。以至于險些犯下大錯,害她丟性命。母親今日如何護她,我以后便也會如何護她……” 薛夫人的眼淚頓時奪眶而出。 她再也忍不住,連忙抓住了賀松寧的胳膊將他拉起來:“行了行了,你心底知道就好了,別跪了。跪久了,等到下雨的時候,你膝蓋就會疼了?!?/br> 賀松寧一下又想起來,薛清茵說的那句“母親每逢陰雨時節,骨頭縫里都疼”。 薛夫人招呼著他進了屋,命人去端甜湯。 “等等……換個別的吧。你meimei才愛吃甜湯,你不愛吃這個?!毖Ψ蛉说?。 薛夫人留了賀松寧在屋中說話,等喝完湯才放他走。 時辰一晚,自然也就不好再去探望薛清荷。 賀松寧就這樣回了自己的住所。 清風院中。 丫鬟秋心等了不知道多久,最后垂頭喪氣地回到薛清荷面前。 “今日大公子恐怕不會來了……” 薛清荷面上失落之色一閃而過。 秋心恨恨道:“一定是夫人不許他再來了!” 薛清荷想讓秋心不要胡說,但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因為她想,除了這個原因,還能是因為什么呢? 她仰面躺下去:“把燈熄了吧?!?/br> 秋心只得應聲。 室內很快就歸于了一片黑暗。 主仆二人的神情籠在黑暗之中,都辨不清楚。 薛清茵這晚做了個夢,夢見賀松寧沖他微微一笑,然后突然咧開嘴,露出了一嘴尖利猙獰的牙。 然后她嚇得一頭扎宣王懷里。 宣王陰惻惻地盯著她,好家伙,比賀松寧還可怕! 這一覺睡得她真不太舒坦。 不過好在薛夫人今日的心情很好,吃早飯的時候,忙將她叫到跟前來,摸了摸她的耳朵,道:“今日得空,我帶你去城郊的莊子上,還有城內幾個鋪子里都轉一轉……” 這話一出,飯桌上的人都是一頓。 薛夫人轉過頭又問:“阿寧今日得空嗎?”“若得空的話,便陪著你meimei一塊兒去。也好將你手底下的主事都引給她認識認識?!?/br> 賀松寧眼皮一跳:“母親的意思是……” 薛夫人笑道:“還是你meimei想得體貼,這不是惦念著你讀書忙不過來嘛,就問我,是不是該想些法子好減輕你的負擔??上夷锛規讉€侄兒也不怎么爭氣……于是我想著,干脆叫你meimei去接手得了。她年紀也不小了,萬萬不能再像從前那樣只知道憨吃憨睡了!” 薛夫人這番話說得極為妥帖,半點不提是薛清茵主動要的,為的就是避免兄妹起齟齬。 但薛清茵仍覺得瞬間身上一涼。 賀松寧在看她。 他目光深沉地盯著她看了片刻,然后就輕輕挪開了。 賀松寧應聲道:“今日恐怕抽不出空來,我叫靳祥跟著就是。平日鋪子里有什么事,都是先報到他那里,再送到我這兒來?!?/br> 薛夫人笑了:“好,靳祥做過大掌柜,做事一向伶俐。有他跟著,你meimei上手也就容易許多?!?/br> 直到飯吃完,薛成棟都沒有開口說什么。 他說是家中所有事務都交予薛夫人來管,那就確實不會再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