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在兩千公里外 第14節
剛才說話的男人也笑了,“駱總謙虛了,您可不是老百姓??!” 說完他沖身后使了一個眼色,很快出來兩個人,一左一右按住駱平年的肩膀就要把他帶走, “小柔?” 被帶到門口時駱平年轉身看向趙小柔,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替我跟剛才的小朋友道個歉,不是故意兇他的,實在是時間不多了?!?/br> “還有,照顧好自己?!?/br> 銀行門口被警車圍了個水泄不通,紅藍光閃得人眼睛疼,到處都是圍觀的群眾,當事人趙小柔卻癱坐在貴賓室里發呆,溫暖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她臉上,可她只覺得如墜冰窟。 “趙小姐?你還好嗎?” 趙小柔循聲望去,那個姓霍的警察站在門口, “他們還沒走?”趙小柔聽到警笛聲還在響,她只想讓它別再響了。 “前面路段剛好出了車禍,等道路疏通了再走?!?/br> 霍翎走進來坐在她旁邊的小沙發上,這丫頭嚇得臉都白了,他猶豫著該不該安慰她一下。 “人真的是他殺的?” 趙小柔越想越后怕,剛才駱平年但凡動一下殺心她都沒命坐在這里曬太陽。 “人不是他殺的?!被趑岵恢肋@算不算安慰,但這的確是事實,人不是駱平年殺的,兇手是死者的愛慕者,愛而不得動了殺心又想嫁禍給駱平年罷了。 “不是他殺的?那為什么抓他?”趙小柔蹭的一下坐起來,圓圓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一臉震驚地看著霍翎。 “因為一封舉報信??!” 霍翎笑著沖趙小柔眨眨眼睛, “舉報 xx 醫院的院長因為一批藥物接受駱平年的回購款,你可別小看這封信,牽連出來的人可不少啊,寫信的人也挺厲害,織了一張大網,樁樁件件都有據可查,應該費了不少功夫?!?/br> 趙小柔從不知道駱平年做的這些事,但聽起來很嚴重,怪不得他一直說死啊死的, “那他會判死刑嗎?” “死刑不至于,十年以上到無期倒是有可能,還要沒收個人財產,這輩子算廢了,怎么了?怎么問這個?” 霍翎心想這丫頭還真是恨透了駱平年,直接一錘定音成死刑了,可看她表情并無恨意,只有困惑 “那他怎么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呢?” 霍翎的笑容僵在臉上,這時銀行門外傳來巨大的sao動,緊接著是此起彼伏的尖叫,有人聲嘶力竭地大吼:“醫院!快!快送醫院!” …… “趙小柔女士,這是我根據駱先生的遺囑要交給您的東西?!?/br> 隔著一張寬大的黑色木桌,面前這位自稱駱平年律師的男人鄭重其事地推過來一個小小的圓圓的黑罐子和一枚婚戒,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駱先生交代他所有的遺產都歸屬于您,但……這就是他僅存的遺產了?!?/br> 律師表情略顯尷尬,但趙小柔只覺得唏噓。 黑罐子里是駱平年的骨灰,一米八幾的人死了就剩這么一捧灰,他那揮霍不盡的財富和堅不可摧的商業帝國轉眼之間就灰飛煙滅。 還有他對她的折磨,他說那是愛,但他們每一次zuoai對她來說都是一場噩夢,如今那些血淋淋的刀口和被燙焦的皮膚都變成了不痛不癢的疤痕,小腹的刀口也停止增生,顏色逐漸變淡。 除了喪失生育能力和落了一身疤,三十三歲的她還是一無所有。 這一切的意義何在? 她來上海一趟,渾渾噩噩讀了四年萬金油專業,又在畢業后稀里糊涂進了銀行上班,意外認識了駱平年,和他見過一次面以后她發誓再也不要見他第二次,可人生諷刺就諷刺在這里,他們不僅見了第二次,還做了整整五年夫妻。 她的愛情也沒意義, 他注定不是她的,一晌貪歡的下場就是把年少時純潔無瑕的愛戀踩進爛泥地里發爛發臭, 一夜情也好幾夜情也好,統統都只關乎rou體,與愛情無關。 他本該只出現一次,剩下的時間都用來懷念。 “趙小柔女士,這是駱先生生前好友為您寫的推薦信,還有一封調任書?!?/br> 律師隔著桌子推過來兩張紙,趙小柔低頭瞥了一眼,顧長澤,聽都沒聽過的人,卻用一大張紙的篇幅洋洋灑灑寫滿了對她的溢美之詞。 而調任書就很言簡意賅了,上海市分行營業部的某個養老崗位,事少錢多,她還是駱太太的時候坐過這個位子,只是離婚后沒了資源,就被一腳踢到了一線網點,誰能想到有一天她還會回去呢? 駱平年就是駱平年,人都死了還有這么大本事,還是說主宰她這種小人物的命運根本就不需要多大本事呢? “張律師,謝謝您,骨灰和戒指我收下了,推薦信和調任書就不必了,” 她隔著桌子把那兩張紙推了回去, “駱先生有說過希望我把他的骨灰安置在什么地方嗎?” 律師搖搖頭,“駱先生說隨您處置?!?/br> 駱平年出生在上海,祖上是浙江人,母親聽說是澳門人,獨自撫養他長大的外婆是潮汕人…… 沒人知道他想去哪,也可能覺得去哪都一樣吧。 “好我知道了,謝謝您啊張律師?!?/br> 趙小柔拿著駱平年的骨灰和他的婚戒走出黑暗的房間,走廊里陽光亮得刺眼,她瞇起眼睛適應了一會兒才看到靠墻站著的霍翎。 “都交代好了?” 霍翎看一眼趙小柔懷里的東西,一時也覺得有些唏噓,同時替她感到不值, “就這點東西?” 可趙小柔好像一點都不難過,她抬頭沖他豁達地笑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 “東西少不好嗎?多輕松??!” 霍翎語塞,尷尬地撓撓頭,突然想起他是來接她回隊里做收尾工作的, “也是,都過去了,走吧趙小姐,今天也帶你坐一回警車!” 趙小柔沒坐過警車,多多少少有些緊張,再加上晚高峰堵車,沿途的風景老半天都沒什么變化,她索性收回目光,小心翼翼瞥一眼身旁專心開車的霍翎, “有什么問題嗎?想問就問,別糾結?!?/br> 霍翎笑著回看她一眼,好像知道她要問什么似的。 “就想問問案子怎么破的,我是說沈小姐的案子” “就那么破的唄!當你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在一個人身上卻還沒有進展的時候,哪怕能排除掉這個人的嫌疑,那也算是破局了,所以……我們是不是該感謝那位幫我們破局的功臣呢?” 趙小柔看著霍翎,認真地點點頭,“要感謝的!” 霍翎戲謔地瞟她一眼,“但那位功臣派頭可不小,他只想要一個人的感謝?!?/br> 趙小柔不解,“他想要誰的感謝?” “你?!?/br> 第13章 感謝 “唉你們聽說了嗎?穆院長被帶走啦!” 陳琛小跑著沖進辦公室,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砰的一聲關上門,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宣揚剛剛偷聽來的八卦。 “人家都說了只是談話!你小子啊,有點風吹草動就唯恐天下不亂!” 李鑫趕報告趕得焦頭爛額,被陳琛咋咋呼呼地一搞,徹底沒了思路。 “是啊琛哥,咱們幾個不都被叫去談話了嗎?哼,弄得跟真的似的,你說上面的人是不是吃飽了撐的?” 呂萬平早上剛被主任臭罵了一頓,滿腹牢sao沒處發泄,正好借機諷刺一下平日里毫無作為,屁大點事就搞得風聲鶴唳的高層。 “怪不得你們爬不上去呢!一點政治嗅覺都沒有!院長都六十歲的人了,帶他去談個話至于那么大陣仗嗎?嘖嘖嘖,你們啊,下輩子都當不上領導干部!” 陳琛痛心疾首,痛心的是從來沒人把他的話當回事,盡管很多時候他還是相當敏銳的。 “說完了就干活好嗎?” 一直不說話的周榮終于發作了,說不上生氣,但就這么冷冰冰的一句,整個辦公室都安靜了下來。 大家都怕周榮,但沒人討厭周榮,因為平日里他從不計較得失,專業難題他來解決,沒人愿意干的活他順手就干了,出去吃飯他先走的話會直接把所有人的單都買掉,你知道他是懶得搭理你,但你就是會對他產生莫名的好感和依賴。 時間長了他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可謂是高高在上,比主任還有威望,如果連他也被叫去談話,那絕對是當官的太閑了沒事干。 比如今天就是個例子,周榮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叫去談話,時間不長,但足以證明這又是某些官員為了政績做的秀, 唯一不同的是穆院長被帶走了就再沒回來。 官場浮沉都是無聲無息的,無聲地平步青云,又無聲地粉身碎骨,但細心的人總會看到一些征兆, 比如震驚全市的駱氏總裁自殺案后不久,就有人看到穆院長家那棟眺望東海、俯瞰魔都的豪華大別墅被貼了封條, 隨后紀檢委的人就開始頻頻出入幾家公立醫院的院長、副院長或某些科室主任的辦公室,有些人真的只是談談話,而有些人就再也沒機會回到原來的崗位上。 這一切都源于一封神秘的匿名舉報信,全篇沒有一句廢話,每一個字,甚至每一個標點符號都是有用的, 就像它的筆者一樣:討厭廢話。 可討厭廢話的人有時也不得不忍受別人的廢話,比如現在,深夜十點的黃山菜飯骨頭湯店里,他就在忍受幾個游手好閑的男人滔滔不絕的廢話: “你說那姓駱的為什么自殺?四十幾歲的人,就算判二十年出來也不過六十幾歲,離死還遠著吶!” “知道的太多嘍!只有死才能保家人平安啊……” “他不是駱家淪落在外的私生子么?駱家老爺子都不要他了,媽也死了快三十年了,他又沒孩子,他保誰的平安?” “不懂了吧?當然是保他女人啦!聽說他服毒后去找前妻,兩人卿卿我我了好一陣子才毒發的! 男人啊一輩子就兩件事:做一番事業,再有就是和喜歡的女人睡覺嘍!” 一桌男人哄堂大笑,幾瓶紅星二鍋頭下肚連自己是誰都搞不清楚,說起駱平年和前妻的風流韻事個個面紅耳赤浮想聯翩,好像他們就在現場親眼看著駱平年和那個女人媾和。 可坐在他們身后的周榮只覺得可悲又可笑,一群在黃山菜飯骨頭湯里吃飯都要和老板娘討價還價的男人,磨出破洞的衣服被汗液浸餿了也不知道換一件,日子過成這副德行還有閑工夫津津樂道別人的生活? 周榮只想快點吃完趕緊走,以后加班加得再晚也不來這家店吃宵夜了。 他低頭扒拉兩口菜飯,這飯端上來就是冷冰冰硬邦邦的,涼透的油變成一層硬殼裹在米粒上,比碎石頭還要難以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