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皇帝方才醒來,形勢根本瞞不住便都知曉,當即便吐了一口血。林輔生扶著皇帝上軟轎,皇帝卻喚著內侍去取來調兵符。 “你……你去皇陵處,拿著朕的令牌,將那兒八千守軍調集到行宮?!被实鄄耪f完這話,而后止不住咳嗽起來,壓抑著口中血腥接著交待。 言渚結果,緊緊握著皇帝的手,皇帝咳嗽著并不能說出什么話,只是眼神已然全然說了清楚,言渚點了點頭而后對林輔生說:“你帶父皇退守行宮?!?/br> 林輔生才點完頭,就看皇帝終于緩過了一口氣,坐在轎子上的時候又將調兵符塞到他手上:“告訴陸思音,讓她去調輝州、閔州、清陽府三地守軍增援,還有……固守北疆,絕不能在此刻讓訴莫有機可乘?!?/br> 朝廷紛亂,也怕有外敵乘虛而入。 皇帝最后幾句話說的氣力全無,舌頭都難以卷曲,有些含混,一雙手也死死握著言渚的手腕。 他鄭重點了點頭,攻入京城的叛軍直奔皇宮而來,林輔生和禁衛統領帶著兵士護衛著皇帝從另一側宮門離去。 出城的時候,陸思音莫名覺得這城中氣氛有幾分詭異,按理說也是禁衛巡視的時候,街上卻沒見到一人。 出了西城門之后她的眼皮跳了跳,不自覺掀起簾子往后頭馬車后望了望。 “既都決定離開了,便不要再這樣牽連不舍?!标懛蛉艘詾樗切南码y過才一直回看,只能嘆著勸道。 此刻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斜陽余輝一點兒不剩,細密織成的暗夜將人籠罩得無路可逃。 她想著此刻婚儀也該進行得差不多了,同牢,合巹,結發……縱然已經克制,可還是忍不住去想,跟陸夫人坐在一處又不想顯得太過傷悲,只得靠在窗邊裝著假寐。 他們走的不算急,只要趕到京畿一處驛站便可停歇,馬車仍舊是顛簸的,在安靜夜里那吱呀的聲音顯得分明,耳邊也吵鬧起來。 忽而有一陣悠揚細長的聲音傳入她耳中,她登時睜開了眼,一瞬間也覺得是自己聽錯了。 “怎么了?”陸夫人見她突然掀開車簾張望起來便問。 她視線里沒有任何東西,夜色昏暗什么也看不清。 她安慰著自己是聽錯,可那道聲音越來越分明。 “停車……停車!” 她聽清了,是她的羊骨哨的聲音。 陸思音叫喊著拍打馬車,綠英不明所以也停住了馬車,而后便看陸思音翻身下了車,搶了明封的馬便調頭回轉而去。 她循著那羊骨哨聲而去,聲音越來越清明,心中萬千話語洶涌著,恨不得直接落到那聲音來處,直到眼前出現了一道身影她才終于確信。 兩陣馬蹄聲將要相遇的時候,陸思音才勒住韁繩便迫不及待翻身下馬,言渚下馬跑來的時候一把抱住她生怕她摔倒。 他身上的衣裳還是紅色,陸思音一瞬間落入溫暖懷抱整顆心糾纏著,既有歡欣也不禁泛著隱疼。 “血……”陸思音發現她覆在言渚身上的手突然摸到一片濕熱,鼻尖一股血腥之氣襲來,這時候才發現他身上有不少血跡,不禁緊張地看著他全身的傷處。 “我沒事,言滄作亂,帶著禁軍攻入皇宮了,”言渚抓著她的手將調兵符塞到她手中,“你聽我說,一路向西北,去調集輝州、閔州、清陽府三地守軍前來增援。輝州軍此前便已得詔令,但在路途耽擱日久,我恐他們有異心,千萬小心?!?/br> 她握著那兵符正在恍惚著又聽他接著說:“你身子不好,便讓人替你去,千萬別自己去犯險,聽到了嗎?” 急切的語氣下她不知所措點了點頭。 他捧著她的面頰,眼神急切又擔憂,卻還有幾分欣然:“趕緊回延吳,記住,你現下是名副其實的肅遠侯了,好好保住自己,也保住北境,別讓訴莫趁虛而入?!?/br> 陸思音抓著他的手臂問:“你呢?” “父皇退守行宮,行宮守軍只有四千,我得先去皇陵調兵應對?!彼麕еH衛一路是朝著皇陵方向去,他獨自一人繞了遠路來此處就是為了尋她,將消息告知她。 “皇陵守軍也不過八千,光是京城禁軍握在太子和皇后手里的都有五六萬之數,若是此刻他們進犯行宮……”她雙眼失神,想著如今形勢不禁憂慮起來。 “沒事,沒事……”他撫著她面頰,拇指按在她眼下,看她擔憂神色便立即勸著,眼神堅定,“會沒事的?!?/br> 看她終于安定下來,言渚朝四周看了看道:“方才哨聲恐怕也會引來人,不宜多留,你也快離開?!?/br> 他扶著陸思音上馬,只是才到馬前她又轉過身緊緊抱了他一下,言渚摸了摸她的頭發在這種時候卻含著幾分笑意說:“我的婚事,又沒成?!?/br> 她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帶著哭腔說:“言渚,我不當寡婦?!?/br> 他忽地笑了出來,撫平了她蹙起的眉頭:“我也不舍不得看你一個人在這世上?!?/br> 夜色里飛揚的灰白衣衫也是明顯的,她坐上馬看著那人笑了笑,而后揚鞭而去。 始觀之亂大抵是一心平衡各方勢力圖謀強盛的梁莊帝在位時遇到的最大的內亂,言滄的叛亂甚至連皇后也未告訴,他籠絡了皇后母族中有意反叛一搏之人,加上這些年經營下的人脈,短時間里就掌控了京城的局勢。 言滄闖入宮中的時候,皇后震聲斥責,只可惜那時候他也聽不進去了,若不反叛,廢太子之身,也只有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