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他眼角泛紅,是長久沒睡好的緣故,也是此刻的心驚。 對于皇帝來說,他們誰對誰耍了心機勾了情都不要緊,此刻兩相維護,在他眼皮子底下袒露私情,才是最讓人惱怒的。 硯臺被扔下來的時候,其實是要落到陸思音身上的,只是跪在一邊的人陡然伸手,他悶哼一聲,那硯臺才從她的耳邊擦過。 她閉上眼,一時殿中又靜下來,她就是等著判刑的犯人,再也沒有別的余地。 現下皇帝就算要計較,也要盤算,是計較她欺上不忠,還是計較自己的兒子跟她暗通款曲。 過了良久,那內侍在一旁看得也是心驚膽戰,等到皇帝神色平靜地揮手叫言渚出去的時候,他才松了口氣趕緊去扶言渚。 可是言渚頗有些不知好歹,跪在那處抿著唇就是不肯出去,在皇帝再發怒之前,陸思音突然偏過頭看著面前的人,雖然還是看不清五官,卻也知道他也偏過頭看著她。 “出去吧?!彼吐曊f了一句。 幾乎是懇求的語氣,他猶豫了一陣還是站到了門外。 “他犟起來的時候,朕的話也會不聽,從小也挨了幾回打,就是不長記性,”皇帝舒緩了語氣,看著她,閉上眼揉了揉眉頭,“你的話倒更管用?!?/br> “臣知罪?!彼侔菹?。 后來那殿中也再也沒出現什么激烈的聲音,只是站在外頭的每一刻,對于言渚來說都像是踩在火上,鼻尖一直就在門后,緊貼著不肯移開一步。 那門再一次打開的時候,看到陸思音安然無恙從里面走出來,只是臉色白了一些,他上前去想扶住她走下階梯,她卻躲過了他伸出的手,眉眼向下垂著,是躲避的意思。 內侍跟了出來道:“平亂之事仍舊不變,奴送二位回府,明日啟程便是?!?/br> 這一路走過去,唯有腳步聲清明,二人并肩走著,一路的燭火將影子拉長又拉短,只有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是不變的,誰也沒有去越界。 坐上馬車的時候,都是分坐在兩側,等到馬車駛動時,言渚想伸出手拉她過來,卻聽到她先開了口。 “陛下說,等到從西南回來,會給你賜婚,等我回了延吳,一切就當沒發生過?!?/br> 他手停在半空中,看到她沉靜的神情的時候,壓抑著心中的不甘,閉上眼咽下那股沖動準備再與她說話的時候,下一刻,對面的人卻撞進了他懷里。 她靠在他懷里緊緊抱著他的腰,一時靜謐,頭還在他肩上蹭了蹭。 “陛下讓我選,是要做肅遠侯,還是要跟著你?!彼曇魫瀽灥?。 “嗯?!毖凿緦⑺饋矸旁趹牙?,撫著她的頭發蹭在她耳邊。 若是她接過北境軍務,手握兵權還跟藩王勾結不清,此刻的皇帝容不下,日后的也一樣。 縱然皇帝能信她一時忠心,可這樣的關系,誰都會覺得警惕提防。 “不問我選什么?” “沒指望過你這忘恩負義的小混蛋會選我?!彼p笑一聲,低沉嗓音明明輕松,卻顯出幾分落寞。 她將人抱得更緊。 “不恨我?”她喃喃問。 “恨,”他無奈嗅著她身上的味道,在牢獄里的時候總是太過思念,此刻被這股味道包圍就貪戀依賴得很,“恨你為什么不只是陸銘之女,恨我偏偏也是被束縛的身份?!?/br> 若是陸銘當日沒有死,此刻的陸思音只是肅遠侯之女,或許早在幾年前會來到京城,會被賜婚,但或許他們也再不會相見。 所以想來也就沒有那么怨恨了,世事無完滿便是如此。 第47章 傾慕殿下 “我沒得選?!?/br> 陸思音這二十年,都是為了前者而活著的,言渚是個意外,可她不能為了這個意外放棄所有,因為那里面還牽扯著千萬人的希冀和性命。 “我知道?!彼麌@著想要將人眼角的淚滴抹去,可她抱得緊,一點不肯松手。 想來她做了這樣的決斷,皇帝所想,也只以為少年人一時興起,此時派二人去西南的旨意已下,也不好再收回。 等到回來之后,各行其事,漸行漸遠,一切都會隨風散去。 這個打算,已經皇帝對他們的寬仁了。 “可我不想放過你?!彼蝗蛔ゾo他身前的衣緣,抬眼看著他,面前的面容都是模糊的,她卻眼神堅定,拉著人那個樣子像是威脅一般。 “我不許你娶妻,不許你離開,不許唔……”她雙唇被他咬住,她雙手繞過他手臂之下把住他的肩膀,將人鎖緊在自己身前。 她終于呼吸不上來輕輕敲打了他的胸膛,才逼得人松了手。 她大喘著氣,平復之后才又靠在他肩上。 “剛才都是做給別人看的?”他笑問,又抹去她臉頰上的淚痕,拉著她的手看到上面細小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輕柔吻在她掌心將血漬吻去。 她掌心酥麻心底涌著暖意,輕輕點頭,言渚這才安了心。 皇帝說,讓她好自為之,從此二人之間什么牽扯關系都不要有,才能保住二人平安。 她說,她要回延吳,要與言渚斷了所有關聯的時候,一瞬間那顆心已經被撕扯失去了痛感。 她是不愿的,這份不甘愿,讓她甚至想去忤逆,想去欺上瞞下。 “可臣真的,傾慕殿下?!彼恢涝诨实勖媲俺姓J這點情愫有什么用,但她還是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