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綠英聽了便進到房內取出脂粉來,在她耳上輕拍了幾下。 那幾下觸碰的位置讓她眉頭一皺。 這個時節正巧碰上幾個宗親進京,皇帝大擺了宴席將排得上的名門都請了來,陸思音還未至的時候就聽到了一陣又一陣的談笑聲。 內侍尖細的聲音高揚:“肅遠侯到?!?/br> 皇后坐在高位本與太子說笑著,二人聽到聲音都看了過來。 縱然看不見,陸思音也覺得落到她身上的目光眾多而灼熱。 她從未踏足過京城,此回是皇帝偶然提起功勛臣子時想到了她,又聽說她將行冠禮便召集至京。 以她的狀況恐怕也難以賜下官職,那皇帝召她來便很可能是為了親事。 她一身月白的衣袍,雙目無神卻生得圓杏一樣漂亮,步伐遲緩從容,人清瘦但也頗有風度,模樣不似尋常西北男子粗獷,遙遙一看也是個俊秀公子。 綠英提醒了她一聲,她便不再向前走準備跪下行禮,這時面前就有清亮女聲:“肅遠侯快起來吧,今日不過是個閑適場合,不必行如此大禮?!?/br> 那聲音由遠及近,她還未跪下就被一雙手牽住扶了起來。 “多謝皇后殿下厚愛?!彼χ鴳?。 皇后長眉纖細,風韻猶存的面龐上露出些詫異:“肅遠侯怎知本宮身份?” “殿下母儀天下之華貴氣韻,就算我這瞎子也能蒙承恩澤?!?/br> 皇后又是輕快一笑,只說她是個聰明孩子便叫人帶她入座。 皇帝未至,除了皇后還會有誰如此大膽敢免她的禮。 皇后這番夸獎她,有些小題大做了,陸思音隱隱覺得有些不安。 正此時內侍又喚了一聲“端王到”,她腳步微滯。 言渚今日是帶了些氣來的,才進來見到庭中一男子步履緩慢又被人攙扶著,二人恰是擦肩而過。 他回頭看了一眼也知道那就是肅遠侯,他眉頭微皺看著陸思音的背影,被淑妃喚了一聲才回過神。 “臣拜見皇后殿下,太子殿下?!倍笏珏b遙一敬,對方朝他點了點頭,他便坐了回去。 那座次安排,言渚恰巧就坐在了陸思音對面。 陸銘去世的時候他還小,但小時也聽人偶爾提過,陸侯爺一把胡須從來雜亂,端是一看便可止小兒夜啼。但他未及弱冠之時,也曾是流落西北的皇家畫師贊頌的端正俊朗,如此看來肅遠侯倒是繼承了幾分陸銘的模樣。 方才言渚從她二人身旁走過,陸思音的手就乍涼下來,綠英一直輕柔侍候著,笑道:“沒想到這淑妃娘娘看上去還如此年輕嬌柔?!?/br> “淑妃不是端王生母,如今也才過而立之年,自然風姿依舊?!彼龖?。 言渚的生母本是另一位后妃,只是那女子生下他四年便撒手人寰,那時淑妃剛進宮不過十四歲,是戶部尚書最小的女兒?;实蹖⒀凿窘唤o她撫養,這些年二人看上去倒也是母慈子孝。 等到一陣喧鬧后皇帝才緩緩而來,此時天色已暗,接連不斷的錦繡燈盞在這道旁散開,昏黃焰光下陸思音這一身素凈也被鋪上了一層華貴之色。 “陸家的孩子在哪兒?” 皇帝受完眾人的禮,端坐上位,便即刻問道。 陸思音深吸一口氣正欲起身,坐上之人便又道:“不必起身了,皇后指給朕看了?!?/br> 她仍舊在自己座旁端行了個跪拜之禮,她看不清皇帝神情,那聲音也是威嚴低沉,聽不出喜怒,這樣的情形便更不可以大意。 “是個懂禮的孩子?!被实勐詭σ獾穆曇魝魅胨?,她才將懸起的心放下一些。 席間時不時有人走動,那華貴衣裙之下都是步步生香。陸思音不好起身,便只是眾人偶來敬酒,她應對起來也還算得體。 她才飲下明國公家的世子給她敬的酒,腿上就突然感到一陣疼痛,是綠英在掐她。 “肅遠侯?!?/br> 那聲音一瞬就將她從縹緲仙境拉入了拔舌地獄,她握著酒樽的五指發白。 言渚走到她身前抄起她案上的酒壺將酒水倒入樽中,聽著那酒水撞擊酒樽的清脆聲音,又聽到坐在案前的人沙啞低沉聲音傳來。 “閣下是?” 語氣平淡沒有任何異樣。 言渚蹲下身子,陸思音勉強笑著。 “端王言渚?!彼麑⒛蔷崎纵p碰了她手背,平靜聲音之下透露出些微不悅。 “承蒙端王厚愛?!?/br> 她抬袖將樽中酒水一飲而盡。 她脖子輕昂,因為服藥才有了些弧度的喉間突出若隱若現。暖光之下光潔細長的脖子輕昂,早已一飲而盡的言渚莫名覺得眼前場景有些熟悉。 只是未等他想起來,陸思音已經放下酒樽換上了淺淡的微笑。 本來他不該自己來敬酒的,本該跟著淑妃一塊過來。只是今天白日知道肅遠侯府打死了個人直接焚了,他派人留意了一番,家中仆人從灰燼里取出一把他認識的匕首交回給了他,他便對面前這位肅遠侯有幾分介懷了。 他方才聽著周遭人談論,都說這肅遠侯看起來像是個光風霽月的人物,他心底只在冷笑。若人已經死了,那他的玉佩恐怕也早就落到這個人手里。 而現在陸思音還能如此坦然與他飲酒交談,性子倒穩。 “聽說肅遠侯至京之后,就去有名的花樓買走了一位姑娘,若是侯爺還有這般興致,這京中有名的雅趣之所,本王倒是能帶侯爺好好領略一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