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王八鶉蛋
清明第二天,叁月初八,黃歷諸事不宜,財物耗散,主吊重喪。 李羨素來不信邪祟神靈,更不要說看黃歷,結果一出門就遇到馬鐙松動,在政事堂提筆批點時又筆桿開裂。 筆以南方宣州為最,而北方干旱寒冷,若是保養或使用不當,開裂也是正常。 可現在已經是春天了啊。 李羨摩挲著從筆頭開到筆尾的裂隙,毛糙劃手,心道奇怪。 一旁等待批文的單不器半開玩笑道:“今天諸事不宜,煞東,殿下當心了?!?/br> “子不語,怪力亂神,”李羨渾不在意道,也沒換筆,一份一份批語“照準”,忽見到柳淮安的名字,寫著知任嶺南西道某縣,不由細看了幾眼,“本屆進士的銓選名冊?” “是,”單不器稟道,“一共二百八十叁人。按照慣例,除了叁鼎甲留任禮部,其余部分分配各司,部分署任地方縣令,還有小部分待職?!?/br> 李羨了然點頭,題完字,重將名錄折好,還給單不器。 及至還府,李羨正在盥手,預備更衣,便聽靈犀稟報:蘇清方前來謝恩。 謝恩,李羨聽到這兩個字,沁在水中的手一頓。冰涼的水意順著指尖經脈一直襲到頭頂骨縫,有種金針刺腦的尖銳清醒感。 今天確實算不得吉利。李羨心想,取過白帕擦凈指間水珠,不疾不徐道:“叫她進來?!?/br> 清明前后,雖然沒有下雨,但免不了一股潮濕陰冷。女子穿著一身綠羅裙,茵茵成碧。步移之處,仿生青苔。 頭面也極干凈清爽。左篦梳,右插釵,不過小作點綴,迭出大片烏云髻發,襯得臉似銀月。 她手上提著食盒不便,禮儀卻沒有一點差錯,笑意和煦,語氣穩愜,“參見太子殿下?!?/br> 一副沒心沒肺的從容坦然。 看起來很滿意那堆金銀珠寶。 李羨牙根深處刺出一陣緊致的癢,極度控制住了咬牙的沖動,扯出一個完全不輸她的笑容,明知故問:“來做什么?” 因為李羨沒示意起身,蘇清方一直曲著膝,答道:“殿下體恤,賜下諸多奇珍異寶。母親和我都不勝感激。今日特意前來向殿下謝恩?!?/br> “那怎生不戴?”李羨問,仿佛要從她留白的發髻中找出一絲隱藏的謊言——她強裝罷了,實際厭惡死春風一度后近似侮辱的賞賜了。她根本做不來權色交易,也受不了他拿對待普通女人的態度對她。 蘇清方眉頭小皺,一臉珍惜回答:“太貴重了,怕摔壞了?!?/br> “再貴重的東西,不用就是一堆廢銅爛鐵?!?/br> 那不至于,都是真金白銀,可以典當賣錢。 蘇清方暗想,實在不想再蹲,走上前把食盒放下,“平日也不好戴那么華麗的東西,等有機會吧?!?/br> 說著,蘇清方端出一盅湯,殷勤勸道:“這是我讓廚房給殿下煨的五圓甲魚湯。殿下要嘗嘗嗎?” 所謂五圓,指的是紅棗、桂圓、蓮子、枸杞、鵪鶉蛋。菜名討巧,賣相也絕佳,湯底清亮醇厚。 李羨有一股強烈的飽腹感,完全沒有胃口,只略微掃了一眼,刀一樣剜向蘇清方,不屑輕嗤,“你所謂的謝,就是如此?” 蘇清方腰桿一直,以為李羨看出她拐著彎罵他“王八蠢蛋”——本來想用王八蛋的,但是王八夏天產卵,現在不是時候。鶉蛋搭配,倒也相宜。 蘇清方已經預備好裝傻充愣,指責他上綱上線,卻聽他說:“一道湯。還是假人之手?!?/br> 蘇清方松了口氣,干笑,“殿下要是敢吃,我也不是不能一試?!?/br> 她的手藝僅限搓丸子,畢竟可以水多加面、面多加水。水產可就不一樣了。一個處理不好,腥得隔夜飯能吐出來。她雖然暗戳戳罵他,但不至于要他死。不親自動手真的是為他好。 李羨:…… “那就去學,學好為止?!崩盍w道。 “好?!碧K清方乖巧點頭。她學會了天天給他燉王八湯,給他喝成個大王八。 李羨平了平氣息,沉聲呼道:“過來,幫我更衣?!?/br> 蘇清方汗毛一聳,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心中大呼不好。 書到用時方恨少。早知道趁這幾天去看幾本圖冊研究一下了。 蘇清方抿了抿唇,商量問:“要不然……緩幾天?我……這幾天來月事……” 李羨默然無語,想蘇清方的腦子果然是彎彎繞繞理不清,又從她的表情看出明顯的謊言痕跡,滿臉不在乎的樣子道:“過來?!?/br> 蘇清方不動,李羨直接踱了過來。 一步,一步。 一個進,一個退。 一直逼到書架前。 無處可避。 挨近到連一拳也塞不進,蘇清方才確切感受到李羨比她高出的部分——大概半個頭,他還微微躬著腰。 男人的手在她腰胯間摸了半圈,最后停在腹部偏下的叁角區域,再進一點就可以摸入雙股間。光滑的裙褶下,完全沒有觸摸到凸出的棉布系條痕跡,“月事?” 蘇清方下意識夾緊腿,撇過頭,躲開李羨的目光,囁嚅:“太疼了……” 李羨手掌一僵,感受到了女人小腹的guntang溫度,聲音卻是冷的:“你該受的?!?/br> 話音未落,李羨已將蘇清方打橫抱起。 什么東西從架子上掉了下來。聽聲音是個木盒子。 兩人卻都無心管。 蘇清方勾著李羨的脖子,不贊同李羨所說。為什么痛苦是一個人該受的?不痛不好嗎? 蘇清方心想能拖一時是一時,提醒:“現在是白天?!?/br> 船上都來過了,白天又算什么?她難道可以夜不歸宿? 時不過五日,李羨仍然很清楚記得那夜的情景——空氣里充斥著湖水的腥味。汗意、霧氣,混著灰塵,黏糊在膚表。癢,滲進肌膚的癢,卻無論如何撓不到。非要脫一層皮不能除去。于是她利爪抓破他背脊的微痛,竟荒唐地成了撫慰。 方寸之間,用力不能用力,施展不能施展,越動越晃,此身仿佛也化作了不系之舟,隨時有傾覆之禍。 骯臟,逼仄,不定。沒有一處是好的。 撞邪了,才會選那種地方。 此時卻仿佛回到了彼時。 李羨做臨江王的時候多住在承暉堂,做太子之后事多,更多時候睡在垂星書齋。 這里的榻原本只供休憩,不大,卻結實。 此時也在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四條床腿前搖后擺地摩擦著地面,磨出經年的塵。 男女一上一下堆迭在一起。 雀要進它的窩。 口卻搭小了,卡著頭。 “松點?!崩盍w道。 “我……我不會……”蘇清方語有嗚咽。不是哭,單純覺得無奈無助。 說了緩幾天他又不肯。旁人成親前尚且有教習姑姑、避火圖,她什么都沒有??吹膬身摯簩m圖還是七年前。 女子細眉蹙得太可憐,四肢也像失去提線的木偶一樣虛軟陷在被褥里,十足一副柔弱身條。 李羨有一瞬間迷茫。 他們到底是什么關系? 她侍奉他? 完全不是那回事。 他要舒服,得先把她伺候舒服了。 這見鬼的因果。 李羨眉心微陷,雙手捧住蘇清方的臉,吻下她的雙唇。 蘇清方下意識揚手圈住李羨的脖子——她的手總要有一個地方放,而她傾向于抱他。不知是被他的唇舌勾搭的,還是她自己有樣學樣的,也伸出了舌頭。 水蛇交尾一樣糾纏在一處,難解難分。 唯一能用以呼吸的鼻腔盡是對方呼出的灼熱的氣息,不含一點可供養生命的清新氣體,熏得人頭昏腦漲、目眩神移。 李羨甚至產生了某種錯覺,仿佛他們相愛。 他們像兩塊相貼的冰,要融化成一體,融化成同一灘水。胸膛研磨著酥乳。 羽毛般的吻順著女子光潔的喉管徐緩卻放肆地往下。 “別咬……”蘇清方喘息道,聲音像貓的尾巴尖,若有似無勾過心頭,“會紅……” 李羨一頓。 可她忘了,他不會聽她的施令。 于是毫不留情嘬了一口,留下殷紅的痕跡,在鎖骨窩。 臭王八!咬人! 蘇清方摳了李羨后背一把。 少說叁道劃痕。 她聽到了李羨近乎咬牙的忍耐嗯聲,雙手拿住她的爪子,按在頭側。 蘇清方激出一股力氣,試圖掙扎,卻被更莽壯的力量扣著四肢,壓著身體,最終也沒翻出花來。 水花從別處溢出。 蘇清方明白為什么將男歡女愛形容為魚水之歡了。 她就是那滑不溜秋的水、流不盡的水。 游魚重新入洞時,蘇清方還是因為緊張,感受到輕微的痛感,但比初夜要好不知多少。 至少李羨不蒙頭苦干了。 蘇清方后知后覺一股羞澀,盡量把自己藏在李羨身下。 怎么這么久?他上次沒有這么折騰的。 蘇清方催道:“你能不能……快點……” 快點完事兒。 李羨聽來,卻不是這個意思,當她是嫌慢,眉毛跳了跳,沖動起腰來。 “嗯……輕點……”蘇清方憋著聲音,碎碎道。 “你事怎么這么多?” “……” 蘇清方咬牙,抬腳想踹他,卻被捉住腳踝,掛到他腰上。 “再亂動?!崩盍w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