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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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你, 天齊底蘊如何?”沈長清平視陳淵海的眼睛。 “胡人再怎樣侵擾,也不敢過天山,因為那是天齊的底線?!?/br> 沈長清耐心解釋, “如今它不光越了雷池, 還在繼續南下, 你覺得有幾種可能?” “那些蠻子要入主中原!”陳淵海其實隱隱有猜測, 只他此前一直覺得不可能。 天齊,已經三千年沒有打過大仗了。 而胡虜騎兵個個兇神惡煞膘肥體壯。 除了邊塞守關將士, 天齊士兵在蠻夷眼中恐怕與紙糊的沒什么兩樣。 “我猜北域各國還不知道我下山的消息”, 沈長清嘆息, “他們的野心,千年來從未有一刻消停, 如今按捺不住了?!?/br> “我想, 他們大概是這樣說服大可汗的:長清君千年不下山, 說明他早就死了, 天齊隱瞞這個消息數千年,讓我們跟孫子一樣伺候它給它上供, 你能咽下這口窩囊氣嗎? “我們諸國聯手南下, 天齊養尊處優慣了, 必能打它一個措手不及?!?/br> “胡人身處落后的大草原, 沒有條件讓他們去學習, 他們的思想會很簡單, 只知道蠻干,所以你們叫他們蠻子”,沈長清輕輕眨動睫毛, “但我從來不這樣叫,說到底, 他們也算是天齊的子民,他們是長生天的兒子,得天獨厚體質比中原人強一些,因為常年放牧防著野獸,在騎射和勘察等方面要比中原人強很多。 “所以我只會更加重視他們在戰場上的優勢,而不是只覺得他們沒什么頭腦可以隨意玩弄?!?/br> “是”,陳淵海低頭,“胡人也有不少智慧之人、有謀之士,我們的商隊還在他們手里吃過虧?!?/br> “吃一塹,就要長一智”,沈長清看見陳淵海的樣子,就知道他在后悔,輕輕搖頭,寬慰道,“成見的確很難改變,有覺悟就是進步,往前面看,往正確的方向走,不要總是回頭著眼于過去的錯誤?!?/br> “這天下,以偏概全、偏聽偏信之人終究是多數”,沈長清說著,語氣里帶了一些遺憾,“而在他們之中,眼高手低,瞧不起他人的又占大多數。 “陳淵海,抬頭看著我?!贝悳Y海抬頭,沈長清才慢慢道,“越是處高位,越是要謙遜,嚴以對事,寬以待人?!?/br> “是”,陳淵海心頭一震,他是聰明人,知道沈長清為什么要對他說這一番話。 所以他更該沉住氣,寵辱不驚,無論在什么位置,只做好自己的本分。 如果許祎未來將要接手三河,那么他又會去往何處呢? 國師明日就要啟程回京了。 陳淵海推門出去,在隔壁尋了個房間睡下。 許祎還在燈下用功習字,沈長清目光落在他腕上,默不作聲盯著那朵紅色小花一般的印記。 他把三河交給許祎,他徒弟那邊就能順點心,至少銀子不愁。 許祎是誰的人,他從一開始就知道。 顏華池有自己的主張是好事,他沒必要刨根問底。 默默在后面兜底就行了。 哪怕顏華池算計的是他這個師尊,他也無甚所謂。 既然顏華池想往他身邊插人,他就干脆幫徒弟把人培養起來,讓人接手自己的勢力,以后這就都是徒弟的助力。 “今日就到這里吧”,沈長清輕聲,“出去的時候把燈吹熄,東邊第二扇窗戶上破了個口子,幫我把它補好,爐子里的火要滅了,添些柴,然后去休息吧?!?/br> 沈長清看著許祎起身,有條不紊做好這些事情——先補了窗戶紙,再抱了柴火來添上,最后熄燈出去把門關好。 ——許祎比最初要穩重多了,日后有唐梨酒輔佐,至少不會出大岔子。 他打算過段時間讓陳淵海入京,把京城那些產業從布政司手里收回來。 沈長清慢慢躺下身子,側過去,面著墻壁,蜷縮起來。 不去看黑暗里變得奇怪起來的家具,不去想它們會不會隨時動起來。 他將被子裹緊,誰能想到,無所不能的長清君,會怕黑呢。 年幼深宮里獨自一人的長夜,門里桌上放著的毒酒,門外宮人長長的喟嘆,舊朝舊事,在他心底烙下磨不去的陰影。 被藏起來的那些日子,與他相伴的,就只有孤寂和危機四伏的夜。 他怕黑,黑暗中的一切都好像代表著不詳。 提醒著他,他是怎樣為身邊人帶來災禍的。 沈長清睡去了,夜里眼角滑過一顆淚,他夢到了以前的事。 夢里他年紀尚小,懵懵懂懂坐在母親身邊,他那墨色華衣的父親坐在對面,斟上滿滿一杯酒。 從來不喜打扮的母親,在那一天,頭戴鳳釵,身著鳳袍,端的是母儀天下之資。 父親把酒推到他面前,他雙手接過,他不懂這酒里的乾坤,只知道,面前的人位高權重,他不能忤逆。 一只屬于女人獨有的白嫩柔夷,取走他手里的酒,放在她自己面前。 于是他聽見男人說,“母后,您留著這孽種,天下人會怎么看您?!?/br> 女人薄唇輕言,“沈郁,別以為哀家不知道,你和你那個刻薄的貴妃娘一樣,擔心的從來只有自己的名聲?!?/br> 男人笑了,“母后在床上可沒這般嘴硬,軟得跟泥一樣,叫朕好生快活?!?/br> “您留著他,那他是您的兒,還是您的孫呢?” “當朝太后,勾引皇上,亂/倫茍且”,男人頓了一下,“這罪名帶到皇陵里可算光宗耀祖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