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妾 第8節
西市都是貧家窮戶住的地方,大多是從鄉下搬來的,他沒來過實屬正常,馮敏就不好跑了,跟在蔡玠身邊,給他介紹各種吃食。他自己沒怎么吃,給她買了一堆,都是她喜歡,以前沒有錢買的,拿著東西不知該說什么好。 他們倆還拉著手,從那一會兒握著就沒放開,活像恩愛的小夫妻倆。馮敏這看看那瞅瞅,瞅見前面眼熟的一幕,便悄悄捏了捏蔡玠的手,示意他低頭。他彎腰下去,感覺溫熱的氣息噴在側臉上,“你右前方穿麻葛短打的那個黑臉男人,是個扒手,你帶錢袋了嗎?” 聲音拂過,耳朵酥酥的,一直酥到心里,蔡玠也低聲道:“你怎么知道?” 因為那是她家附近有名的‘神偷’啊,馮敏當然知道了,但不妨礙賣個關子,“我猜的,你信嗎?” 蔡玠盯著她一張一合的紅唇,喉結滾動,扭開視線,從善如流道:“我不信,咱們打個賭,你了,我請你去城里最好的酒樓里吃最好的席面。若我了,我也不要你請我吃席面,總要送我個禮物?!?/br> 馮敏神秘笑了笑,胸有成竹。派了個人跟著那人,兩個人逛著到了一家書肆,一樓滿坑滿谷的書裝滿了幾個落地大書架,掌柜的一看這一行穿著不俗,氣質非凡,忙將人請上二樓的雅間,奉上茶水點心,將店里最好的筆墨都送了上來,還有一方價值不菲的甘南州祿心硯。 甘南州的洮硯舉國聞名,在讀書人中尤其受追捧。馮敏只在書上看到過說洮硯如何如何好,甘南就在庭州,雖靠近原產地,價格也是望塵莫及的,一飽眼福之后,便將硯臺放了回去,免得越看越想要。 將她戀戀不舍的神態看在眼里,蔡玠好笑之余叫來掌柜的,把硯臺包起來,等人答應著去了,輕描淡寫道:“還有什么想要的?一并挑好,咱們好去吃飯?!?/br> 馮敏驚了,硯臺被掌柜的拿走,連門也關上了,她想拒絕也不能,“怎么想到送我硯臺呢?家里還有好幾方呢,我就是天天寫,好幾年也用不完?!?/br> “你不喜歡嗎?拿著看了那么久,喜歡就買回家,還要考慮什么?”就像他,喜歡就要抓在手里,一步一步攻心,直到占為己有,一樣的道理。 他笑著將她拉過去,坐在自己腿上,微抬著她下巴,兩人目光相對,她微微的無措跟他的篤定對比強烈。 在馮敏自小的觀念里,東西都要用爛了才換的,只圖實用,不求喜好,要是買一堆一樣的東西浪費銀錢,那是敗家。刺史府自然財大氣粗,她也見慣了奢靡,可她還是保持著一慣的勤儉節約,而且他突然送她這么重的禮,總覺得不好。 在她略微糾結的目光下,他緩緩低頭,含了一下她水潤飽滿的紅唇,重重吸了一口,放松一點進一步含住、吮吸,舌尖描著她的唇形,微微撬開輕合的牙關,長驅直入,糾纏住那小舌頭,霸道攻克,盡情品嘗她的甘甜美好。吻的馮敏滿面紅霞,氣息吁吁了,難舍難分地離開,“再去挑兩樣喜歡的,連院子里的丫頭都惦記著給買了好吃的,你自己倒打算兩手空空地回去?” 勉強回神的馮敏想說她的東西夠用了,猝不及防對上那雙全是她倒影的眸子,心頭一跳,便將話都咽了回去,又挑了兩支筆,滿載而歸。買完東西出來,離隊的隨從也回來了,馮敏打賭了,但堅決不肯再敲竹杠,在外面簡單吃了一頓,打道回府。 大奶奶雖不在府里,卻惦記著,去莊子上第二,叫人送了不少新鮮野味回來,上院小廚房將最好的鹿rou挑出來,做成鍋子驅寒。晚上,馮敏這里得了新鮮的兔rou,做得香辣爽口,馮敏叫了春梅一起吃,正巧上次從家里帶了一壇楊梅酒,還沒有開封。 晚秋的沉沉暮色下,就著甜酒,吃著兔rou,解決了晚飯。春梅先下桌,將幾處的窗扉放下,屋里點了驅蟲的艾,忽想起炕上還有幾批緞子沒有料理,扭頭問馮敏怎么處理。 還能怎么處理,馮敏的衣裳都是夠穿的,府里每個季度四套好衣裳,還有上院、東院格外送的,穿不過來,不需要再自己花錢廢料子去做。蔡mama突然送來這幾匹料子,是極好的,說是這兩收拾庫房,恰好撿出來的,都是京中送來,放了許久,再不用叫蟲子蛀壞了可惜。 蔡mama管著蔡玠前院的房屋,收撿庫房自然是蔡玠的私人庫房,能送到她這里肯定也經過了主人的首肯。就是說,這些東西都是蔡玠給她的,好端端的為什么送她東西?也不知道東院有沒有,馮敏不能馬虎,是以一直放著沒動,等春梅再提起,只好道:“收進柜子里吧,一時想不到做什么好,等我想到了再說?!?/br> 蔣夫人生辰也快了,還有刺史大人,逢年過節的,對長輩總要有所孝敬,閨閣之中,不過一些針線功夫。她正煩惱準備些什么,有了這些料子倒有些眉目了,春梅道:“這匹青松的滑軟舒服,用來做中衣倒不錯,姨娘還沒給大爺做過衣裳呢,像東院那邊,大奶奶可是經常給爺做東西的?!?/br> 第17章 我都記著呢 春梅進屋里伺候有些子了,冷眼看這么許久,是有些擔心的。院子里不少人說姨娘孤僻,她并不覺得有什么,姨娘只是懶得跟那些人交際敷衍罷了,她每一都有自己的事情做,時間安排地滿登登,對待近身伺候的人,也算寬厚大度了。 其他的都好,只是跟大爺之間,少了點夫妻之間才有的親昵,倒跟她一樣,畢恭畢敬,生怕不周到。大爺又是個冷淡的,她正想著該勸姨娘小意點,將大爺哄一哄呢,蔡mama恰巧就送了這些東西來,有了正當的理由。 說做就做,春梅留下那匹青松的,將其他的收起來,又拿了一件蔡玠的衣裳比照著,催馮敏動手裁剪。馮敏拿這想一出是一出的丫頭沒轍,但她也不想給蔡玠做什么東西。 大奶奶不是個心胸寬廣的,不至于會下死手折騰妾室,可人家有地位有寵愛,動動手指就叫她不好過了。明知道柳嫣在乎什么,她又何必非要去戳人家心窩子,給自己找不舒坦呢? 馮敏笑著推開布匹,“府里也在做,大奶奶也經常做,哪里還要我廢什么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手藝,別惹人笑話了?!?/br> “別人做是別人做的,你是你,姨娘沒有做怎么知道大爺會嫌棄呢,說不定還喜歡呢?!?/br> 大爺可是對姨娘很不錯,那么貴的硯臺湖筆,說買就買了,還不是為了哄姨娘高興。今這禮,同樣是大爺的手筆,夫妻之間,不就是你來我往互相惦記,感情才會深厚嗎?姨娘怎么這點看不懂。 春梅撅著嘴巴,簡直可以掛個桶上去了,馮敏只當沒聽懂她的話,轉而道:“近來天冷,夫人叫紅英jiejie給做個新抹額,正愁沒有新鮮好看的花樣,我這里有幾幅從家里帶來的,你幫我選選?!?/br> “我還是覺得,應該做一件新中衣……” 話沒說完,外頭有人進來,清潤悅耳的聲音打斷了春梅的話,“什么中衣?” 正是蔡玠,這幾明明該在莊子上的,倒經?;丶襾硇菹?,搞得馮敏不敢怠慢,站起來迎了兩步,先道:“蔡mama今送了幾匹料子,我說給夫人做個抹額正好?!?/br> 春梅看她含糊其辭,推波助瀾道:“姨娘想給大爺做一套中衣,怕做的不好您笑話呢?!闭f完又怕馮敏為她的自作主張生氣,趕緊溜出去倒茶了。 馮敏無可奈何,將炕上東西抱走,請蔡玠坐下。蔡玠牽著她的手,將人拉過去按在自己腿上,似乎有些累的模樣,將頭靠在她肩膀上,低低嗯了一聲,“想給我做衣裳?” 兩人靠的極近,呼吸相聞,他身上淡淡的青竹香味將她包裹,潤物無聲侵占她的領地,一只手落在她腰間,很舒服似的輕輕撫弄著。馮敏很不習慣,她寧愿他一來就勾帶著她上床呢,無端的親昵令她有點僵,被他不滿地捏了一把,“頭痛,給我按按?!?/br> 馮敏便落心實意坐在他腿上,小心控制著力道給他按頭上的xue位?;ハ嘤H密依偎,這幾,蔡玠已經做得很熟,每回家總要來她這里看一眼,心里才會踏實似的。 春梅倒茶走到門口,一看這光景,頓時覺得自己想左了。姨娘跟大爺哪里是不親近,明明親熱地很,她從來沒有看過大爺那副舒適閑散的模樣呢,摟作一團,甚至笑著把臉往姨娘脖頸里拱,逗她嗔怪。 原本想著要替姨娘看顧著,多多制造拉近距離的機會,現在是不用了。 不但如此,馮敏也不準春梅再做多余的事情。 第二,蔡玠一走,馮敏便將春梅喊了進去,面色嚴肅叮囑她,別把她跟大爺往一堆湊。春梅原本嘻嘻哈哈的,以為姨娘害羞,這會兒想起找補呢,但看馮敏前所未有嚴峻的臉色,不敢再笑,有點不服氣也有點想不明白。 馮敏卻不好跟她細說這里面的曲折,不過做中衣的話已經被蔡玠聽到,少不得要費番工夫,于是這兩天便在屋里裁剪衣裳,還被他盯著問了兩回,不得不細心制作。 過了兩,在外面過完生的柳嫣回來,原本說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頓飯,恰巧縣令府上李夫人來看女兒,中午的飯便開在上院。那位柳二小姐也來了,見到馮敏,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 馮敏沒事人一樣,見禮招待,氣的柳嬋猛翻幾個白眼,話里話外擠兌。她確實氣,本來想整人,結果自己頭上摔個大包,直到現在還有黃豆大一個疙瘩,看見‘罪魁禍首’,可不是新仇舊恨齊涌,越發拋開那副大家小姐的架子,就是找馮敏麻煩,一下茶太燙了要馮敏重新沏,一下礙她事了叫人站外面去別擋著她光。 李夫人不痛不癢訓了幾句,不準她在jiejie好子里胡鬧。蔣夫人看得頻頻皺眉,心想這還好不是她女兒,哪有這般溺愛的,上次的事情往大了說,也算蓄意傷人,好險沒嚷出去叫外頭知道,還不收斂點。 怎么如今在別人家里還如此不識禮數,唯恐生出事端,只好叫馮敏先回去,省的不消停。 馮敏其實松口氣,再怎么說,柳嬋既是主子又是客,對上只有她吃虧的份兒。 回去西院她就沒再出去了,晚飯直接叫到了屋里,吃完飯跟春梅閑聊打發時間,誰知房門微響,一個意料之外的人來了。 春梅先跳下地,讓開炕上的座位,笑著請蔡玠坐。 馮敏要穿鞋子下地,被他按住了,在她身邊坐下,“不用忙,坐著吧?!?/br> 這會兒上院該到開席的時候了,他怎么過來了?而且一身外出的衣裳,想必才從外面回來,馮敏思索著是不是勸他早點過去,免得過會兒柳嫣派人來找。 蔡玠并沒有叫她為難,說了幾句話,將外面帶進來的一身寒霜烘去了,便準備走了,起身之前忽從懷里摸出一枚玉佩,交到她手里,隨口道:“底下人送來的,我看著還可以,給你玩吧?!?/br> 玉佩只她巴掌大小,紋理細膩,觸手生溫,是一對紅綠鯉魚玉佩,榫卯鑲嵌,合在一起是一整塊,他自己拿了一半收起來,另一半放在她手心,意思不言而喻。馮敏捧著玉佩,這東西一看就不便宜,而且送給她天生一對中的另一個…… 她有點不敢要,看他好了衣裳,便將人送到門口,蔡玠回頭,語氣甚是溫和,“回去休息吧,還有……”他露齒一笑,在她手心捏了一記,極為熟稔,“別跟不相干的人生氣,我都記著呢?!?/br> 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柳嬋,馮敏心頭忽而一軟,原來他已經去過上院了,看她不在才來安慰她的嗎?望著夜色中挺拔而去的身影,馮敏攤開緊握在掌心的玉佩,注視片刻,隨即便將玉佩壓在了梳妝盒最底下。 柳嬋將不順眼的人攆走了,心情很好,歪在jiejie身邊說悄悄話,開席之前看到蔡玠的身影,眼睛一亮小跑上前,圍著姐夫便嘰嘰喳喳說開了。柳嬋從小就崇拜姐夫,她有什么疑難雜事,姐夫解決的比哥哥還快還好,不能不叫人心悅誠服,而她在jiejie姐夫面前一向是只歡快的鳥兒,總叫人不忍拂她的心意,令她難過。 可今蔡玠卻不怎么理她,屋里多熱鬧,他漫不經心,對待柳嬋一個接一個的問題,也不知聽沒聽見,態度敷衍,沒說幾句話,吃完飯就回了自己前院的屋子。柳嫣也被驚動,一頭霧水以為meimei真哪里惹了蔡玠,她婆家可是娘家得罪不起的,meimei往后出嫁,蔡玠怎么也算半個靠山,少不得從中周旋一二。 這一晚蔡玠沒有進后院,柳嫣沒機會問,第二叫春鳶留意著大爺的動向,等人回家便請到后院來,等了一,蔡玠沒來,蔡mama來了。春鳶將人讓進里間,奉上茶,這才問來意。 蔡mama嗐道:“聽說柳二小姐定了杜家的大公子,親家夫人不是請咱們夫人掌掌眼嗎?恰巧我有個干meimei,就在杜家做工,我想找她打聽內院里夫人奶奶們的為人最好不過,大爺又準我回去了幾……” 聽蔡mama這樣一說,柳嫣也來了興致,認真聆聽起來。據蔡mama說,跟柳嬋定親的那位杜公子,模樣性情倒是好的,屋里原本有兩個通房,如今也打發出去了,本人老成持重,聽聞家里人都是端肅講禮的,這樣的人家,對待媳婦肯定不會差,不過想便知道,恐怕接受不了輕浮跳脫的姑娘。 柳嬋恰巧就是最古靈精怪的那一類,家里又有些寵壞了,成親前瞞得住,到了人家家里,可就討嫌了。柳嫣沒空去糾纏柳嬋跟蔡玠有什么矛盾了,得罪自家人還算好的,出了門子張牙舞爪得罪公婆、妯娌,那就不好了。 當即叫春鳶回家一趟,把蔡mama打聽到的這些說給李夫人知道,叫家里好好約束一下meimei,德容言工都該加強些才是,最后補充道:“告訴你們二小姐,她姐夫沒生她的氣,還給她打聽出來這些要緊事,等她下次來,就知道了?!?/br> 蔡玠晚上回來,得知蔡mama已經將杜家的情況轉告給了柳嫣,便點點頭,朝后院走去。前院的小丫頭看大爺回來了又走了,湊到蔡mama身邊請教,“mama,書房的爐子還添嗎?大爺吃完飯回不回來啊?!?/br> 這個蔡mama也說不準啊,以前蔡玠的習慣是回后院吃晚飯,總有二十天歇在外面書房,也不知從什么時候起,這小半年來,不算不知道,竟有一個多月沒在書房歇過了。往常就算了,如今天冷,她們總要在大爺來之前將書房的爐子點起來,不然等要睡了發現冷床冷被的,可要吃掛落。 半月來,書房每每點了爐子,大爺一回沒來歇過,那上好的無煙銀碳就這么點著也浪費不是,蔡mama斟酌道:“點著吧,管家要問起來,到時候再說?!?/br> 最主要,還是她們得機靈點,最好明兒去后面通個氣兒。 太陽落山之后的寒風,跟刀子似的,下人們等閑不愿意出門,蔡玠徑直去了西院,屋子外面也沒有小丫頭守著,他自己撈起簾子進去。屋里溫暖如春,馮敏坐在炕上,也不知在縫什么。 他湊過去挨她坐下,發現自己身上太冷,凍得她一哆嗦,忙站起來除了大衣,握住她的手,眼神自己都沒發覺的柔和,“又給誰做東西?說起來,我的中衣呢?四五了還沒好?!?/br> 馮敏都快習慣他一來就動手動腳的,膩在她身上,越來越不成個樣子,她手上頓了頓,抬起水靈靈的眼睛,“我的手藝不好,想著大爺不缺那些東西,做的很慢?!?/br> 其實她這幾一針都沒動,她是真不想給他做貼身的衣物。蔡玠注視著她的眼睛,里面全是他的倒影,可她的心呢?又有幾分他的影子,他不服氣地扶著她的下巴轉向自己,漆黑的瞳仁幽深,突然道:“不會是懶得動彈,在這里敷衍我吧?” 第18章 不能輕易給她 馮敏心上一縮,輕輕握住他剛勁的手腕,無辜柔美,“沒有啊,要不我先打個絡子?剛跟劉mama學了一種新手法,大家都說好看,拿來系玉佩最好了?!?/br> 說完就后悔,沒事提什么玉佩,可蔡玠已經聯想到了,視線往她腰上繞了一圈,空空如也,本就不怎么明朗的心情更不好了,深藏不露也裝不下去了,“為什么不戴?不喜歡玉佩,還是不喜歡送玉佩的人?” 這話犀利,被那雙深幽視線鎖定的馮敏一陣緊張,腦子高速轉了好幾圈,決定實話是說,但不能全說,“那么好看的玉佩,誰會不喜歡呢?我自然喜歡的,戴在身上就有點怕磕碰到,我以前又沒見過這么好的東西,舍不得戴?!?/br> 他還扶著她的下巴,呼吸交纏,馮敏無奈,也不知這人是什么習慣,說話就說話,盯著她的臉做什么,這要說謊,不是無處遁形? 不過她沒有說謊,她家里貧窮是事實,她娘有些好東西放上好幾年,放朽都舍不得用??床怀鰜硭挪恍?,只叫她趕緊將絡子打出來,馮敏手腳麻利,東西又都是現成的,不費工夫便打出來一個。 他卻沒有用這一個,放進懷里,再從針線盒里挑出一個閑置的,叫她把玉佩取出來,親自系在她腰上,滿意瞧了瞧。 第二一早,蔡玠剛走,蔡mama便來了,春梅連忙沖了一杯滾滾的熱茶奉上。蔡mama坐下閑談了幾句天氣,看向坐在對面的馮敏,柔軟的身子懶懶依著炕桌,容顏如雪,明眸善睞,生得實在好,無怪一向冷淡的大爺接連歇在后院,如今,這也是個不能得罪的了。 心下轉著這些念頭,蔡mama面上無異,倒談起她管理的前院,府里的嚼用一應由外面購買,哪房若少了什么,自去支取。大爺屋里的一應東西自然沒有不夠的道理,不過費用多了,管家那里倒不好支吾過去。 這兩就在念叨前院的銀碳用度很費,大爺分明歇在后院,這邊花銷大些是應該的,怎么你前院明明沒有人,用量還這么大呢?不至于就當個正經事來辦,少不得要嘮叨幾句。 馮敏一聽便明白是什么意思了,自然要安撫幾句,道些辛苦。等蔡mama走了,春梅收拾茶盞,還有點不明白,“多大個事兒,也值得蔡mama費事跑一趟,那咱們也不能決定大爺歇在哪里啊?!?/br> 當然值得了,前院就蔡玠一個,花銷能有多大,可管家就是點出來了,只能說明其中確有人借便利飽自己的私囊。說不定就是蔡mama看大爺不在,自己年紀又大了,冬怕冷,將書房的銀碳挪到自己屋里用了些,被管家發現,少不得要在主子面前表表忠心,訴說訴說自己的為難。 至于這個人選為什么是她,馮敏仔細一思量,大爺這段子在她屋里歇的多些,在下人眼中自然就有份量,可以借便利了。這樣一來,蔡mama來求幫忙只怕才是個開頭,趨之若鶩的人一多,便會形成后院的另一股勢力,卷進爭斗當中是遲早的事。 樹欲靜而風不止,馮敏郁悶地摸摸自己的肚子,怎么就沒有消息呢。春梅想清楚蔡mama的來意,恍然大悟道:“這個我知道,蔡mama家里跟管家有些不對付,說是早些年兩家都看上了夫人身邊一個伶俐的jiejie,都想給家里兒子說下來,蔡mama仗著奶過大爺搶了先,管家一直不高興呢?!?/br> 就算蔡mama規規矩矩,也要被人尋嫌隙的,何況這偌大的府邸,有哪一個下人就敢保證自己清清白白,半點沒占過主家的便宜。被春梅科普了那一段恩怨,馮敏當趣聞聽了,蔡mama特意尋來幫忙,馮敏還真的幫她在蔡玠跟前過個話,免得以后掀出來,蔡mama吃掛落。 晚上,蔡玠又來了,春梅都已經習慣去接大爺的大衣了。這一連五,大爺都來了西院,沒見連廚房以前對姨娘愛答不理的婆子,這兩也會在飯前親自來問姨娘想吃什么嗎?春梅是早習慣府里這幅情景的。 馮敏站起來,接過蔡玠換下來的衣裳,閑聊一般,將前面書房燃著爐子等他回去的事提了提,而后才帶一句蔡mama,“說是管家問了好幾次,爺歇在后院,怎么兩處奢費,怪蔡mama不會裁度什么的?!?/br> 這種小事,蔡玠以前何曾放在眼里,馮敏同樣是不會給眼神的,她自己受委屈還默默咽下去呢,又怎么會費事為別人伸張??伤羰遣还?,蔡mama便會找上東院,大家心知肚明蔡玠流連西院是一回事,被下人明晃晃在柳嫣眼前掀開是另一回事,哪怕掩耳盜鈴呢,她不得不顧慮。 說來說去,還是肚子不爭氣,若是能趕緊懷上,便可以藉著養胎的名義遠離是非,就算蔡玠到時候不來,也無人敢怠慢她。如今這樣子,想懷孕就得親近他,還得拿捏著一個合適的、不會惹人側目最精準的度,活了快二十年,這小半年是馮敏過的最廢腦子的一段子,如今她是再也不羨慕大戶人家烈火烹油的生活了。 她原本想得挺好的,不需要蔡玠給她過多的寵愛,只要在她容易受孕那幾天來找她就好了,平時她就關起院門低調度??捎媱澸s不上變化,從剛開始一月在她這里歇七八,發展到現在大半月留宿,府中的風向早就變了。 底下人越是巴結,馮敏便越是沉默低調,現在沒事,連上院都不怎么去逛了,窩冬一般深居簡出,只在蔡玠來的時候,照舊小心伺候。需要他的那幾,纏的格外緊些,他偏生還不配合,有兩次竟然釋放在了外面,馮敏感覺肚皮上滑滑的、涼涼的,頓時氣結,還不能表現出來,郁悶地很,小心詢問,“怎么了?” 蔡玠抱著她軟軟暖暖的身體,想到父親今找他談話,年后云陽守備軍屯田,父親終于同意他去調配管理,這是他一直渴望的機會。其實年初他就想去,那個時候家里以無子為由,是拘著他在家里納妾,生性桀驁,最受不得約束,對馮敏表現的不屑一顧,不過是對父母宣泄不滿。 如今難得的機會擺在眼前,若是馮敏這個時候有孕,父母只會更加支持他??尚牡咨钐?,他竟不想令她有孕,總覺得,若是這個時候將孩子給她,他就永遠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蔡玠親吻馮敏汗的發際,藉著微弱的燈光看情事后倦怠的心上人,心頭柔軟,“敏敏?!?/br> 明明是想引誘她對自己上心的,不知不覺間倒是更喜歡她了,從未體驗過的陌生情愫在心中醞釀、細小的颶風一般盤旋擴大,到如今竟有些放不開手,好在,人就在他懷里,他還有的是時間爭取她的心。 西北的天,歷來干冷干冷的,極少下雪,這早晨,竟落了幾點雪,地上鋪了米粒一般,灰濛濛的。 馮敏身子好,家里兩個女主子都要披狐裘才敢出門的子,她一件襖子就對付過去了,今兒是不行了,春梅將剛做好的一件羽紗面狐貍里子的鶴氅翻出來,準備著馮敏出門穿,怕她不穿,還要強調,“這是大爺前些時候跟人出去狩獵好容易得的幾張狐貍毛,拿去最好的皮制鋪子硝出來,又拿去最好的成衣鋪子裁剪出來的,正適合如今的天氣穿,您瞧瞧,多舒服多暖和,有的人想要還沒有呢?!?/br> 打開門,撲面而來的肅冷,跟小刀刮在臉上似的,春梅兩只手團進袖子,跺跺腳,將馮敏送至門口,便趕緊回屋里去烤火了。馮敏一個人進了東院,院子中間一派的木凋敝,連廊下的貓盆兒都被挪到屋里去了,柳嫣最怕這樣的天氣,稍微有點不對,便纏綿病榻,需要請大夫扶脈,黃連般的苦藥都快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