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 第9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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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片區平常治安并不差,只是時間點很特殊,這個時候還在外邊游蕩不回家的,沒幾個正常人。 池瀟轉進巷子里的一家臺球室。 烏煙瘴氣的地方,他踩著一地煙頭走進去,讓前臺的黃毛給他安排個球桌,黃毛瞅了他一眼,打扮像是有錢的,就帶著他進了包廂。 一個小時過去。 有老主顧來了,要用包廂,黃毛進來趕人,又叫池瀟付錢。 池瀟手伸進衣服口袋,發現什么都沒帶,手機也沒有。 臺球室里的人兇相畢露,見池瀟年紀小,就讓他喊爸媽來付錢。 “沒有爸媽?!背貫t說,“是孤兒?!?/br> “我cao,孤兒他媽穿得起這么貴的衣服?”黃毛說著上手去拽他衣領,又拍他臉,“大過年的耍老子玩是吧?” 那天大概是池瀟這輩子情緒最外露的時刻。 別人罵他,他依樣罵回去,甚至罵得更兇,更狠,別人揍他,他也依樣揍回去,好像想把這條命還給誰似的,歇斯底里,不顧死活。 雪地里非常冷。 混著鮮血,又讓人覺得guntang。 天空中,雪大得好像能將世界上所有丑惡的東西掩埋。 巷子里沒有燈,就著遙遠的光線,能看到一張張陌生又扭曲的面孔,不少人臉上都帶了傷,被這么個十五六歲的瘋了似的少年打得鼻青臉腫,當他終于力竭倒下,這群窮兇極惡的混混哪里能停手,無數個拳腳落下,混雜著雪泥和血水,盡皆發泄在他身上。 不知道為什么。 被打得快失去神智了。 池瀟卻覺得很爽,發泄得很爽。 很小的時候開始,父母就成天在家里吵架,雖然他們盡可能避開了他,但只要吵得多了,難免被孩子聽見一些激烈的詞句。 “我當初就不該生下他?!边@話母親說過不止一次,“如果沒有阿瀟,我早就離開這里,過得更好。你答應我的都沒有給我,既然如此,為什么要阻止我打掉他!” 他的生命似乎從一開始就是無意義的黑。 忙忙碌碌地做了很多事,但是好像沒有一件,能照亮他的人生。 即便今天死里逃生,回到那個金碧輝煌的大宅里。 他無趣的人生只會更無趣,按部就班地運行著天之驕子的程序,所有情緒都埋藏進心里,永遠攣縮下去,坍塌成一個幽暗的洞。 突然之間,一聲尖銳的嘶鳴劃破雪夜,有什么guntang發亮的東西“咻”地墜落到了他身邊。 混混們嚇得停止了動作。 那個東西落在地上,還在不斷地旋轉,爆裂,噴射出刺目的火焰。 竟然是一個燃燒的煙花轉盤。 緊接著,接二連三的煙花如炮火似的向巷子里飛來,宛如流星墜落。 一聲又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空氣被煙火撕裂,整條幽暗的巷子被火光映照得有如白晝。 池瀟全身都被雪水浸濕,僵躺在地上,側過頭,艱難地睜開被血糊住的眼睛。 巷子里硝煙彌漫,視野被淡淡的血色籠罩。 他看到一雙淺米色雪地靴,干凈得像初秋的云,踩在臟污的雪地上,顯得格格不入。 似乎是個豆蔻年華的少女,身旁跟著個人高馬大的保鏢,氣勢逼人。 又一大盤鞭炮被點燃,噼里啪啦地朝他們飛了過來,聲音大得地面和建筑都震動起來。 丟完鞭炮,少女點燃了手里如火箭筒一般粗的噴射式煙花。 數不清的光柱同時向巷子里射來,如同一場盛大的煙花秀,光與熱代替了冰涼的雪,紛紛揚揚從天而降。 混混們忙不迭丟下池瀟,一哄而散。 池瀟費勁地睜著眼,望著巷口。 濕冷沉郁的寒夜里,少女站在煙火的中心。 璀璨,耀眼,火光在她周圍迸濺,倏忽間照亮了整片黑夜。 第61章 發帶 從熱鬧的宴會離開, 外面下起了鵝毛大雪,視野受限,地面也濕滑, 車子在路上行駛得非常緩慢。 明燦百無聊賴望著窗外, 忽然看到一條漆黑的小巷子里, 一群混混在毆打一個毫無反抗之力的人。 “停車?!泵鳡N指了指窗外, “陳叔,那邊是不是有人在打架?” 陳叔是明燦的保鏢,這會兒坐在副駕上, 回頭對明燦道:“小姐, 明總讓您盡快回家, 天這么冷,別人的事情就別管了?!?/br> 那幾年正是明燦和父親關系最差的時候,父親既然讓她盡快回家,她偏不,于是淡淡說了聲“你們不管我管”, 便兀自推開車門下了車。 她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孩子,自然不能沖上去拉架, 想到后備箱里裝了剛才在路邊買的一大堆煙花爆竹,她跑去拿了許多出來,站在巷口冷靜地一一點燃,丟進漆黑的巷子中。 明亮的煙火、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果然震懾住了那些人。 猶記得煙花爆竹最原始的作用便是驅邪避災。 明燦面無表情地點燃了手里的一大卷鞭炮, 用力朝前扔了出去。 噼里啪啦的聲音響徹整條巷子, 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漸漸也被濃烈的硝煙味道所覆蓋。 煙花刺眼, 一發發斜射向半空中,像在驅趕什么臟東西。 明燦知道, 光憑這些煙花爆竹,頂多只能嚇嚇人。 不過她又不是一個人,保鏢很快來到她身邊,高大健壯的身影甫一出現,被火光與煙霧渲染著,威懾力十足?;旎靷円姞?,紛紛慌張遁走,明燦揚了揚下巴,讓保鏢去看看躺在地上的那個人怎么樣了。 那人受傷不輕,要保鏢攙著才能走路。 臟污的血水覆蓋在他臉上,保鏢扶他走出來的時候,明燦只看清他生了一雙顏色很淺的眼睛。 像夜里的雪一樣涼薄。 他看起來有進氣沒出氣,卻一直強撐著不讓眼皮耷拉下來,視線長久地停留在她臉上。 “陳叔,麻煩你送他去醫院?!?/br> 撂下這句話,明燦收回目光,轉身坐進停在路邊的邁巴赫。 陳叔點頭,帶著這個受傷的少年趕往最近的醫院,又為他墊付了醫藥費。 治療過程中,少年一直維持著清醒的意識,好不容易能張口說話,第一句便詢問陳叔:“那個女孩子叫什么?” 陳叔只當他是無業游民,這樣的人怎么配和明家千金扯上關系? “你不需要知道?!?/br> 說罷,陳叔見他沒受什么致命的重傷,給他留了點錢就離開了。 池瀟在醫院躺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就被家人找到,轉進了vip病房。 那年的年夜飯是在醫院吃的,父親來醫院陪他,段阿姨沒來。 父子倆從頭到尾沒有說一句話。 傷愈后,池瀟住回家里,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繼續沉悶地、壓抑地做他的池家長子。 算不上屈服。 發泄之后,更認清自己的無能。他的一切本來都是父親給的,離開這個家,他就什么也不是。 生活日復一日地過去,池瀟以學習壓力大,需要清靜為由,越來越經常住在外面的房子里,很少回家,對繼母明里暗里的挑撥也視而不見。 學習之余,他除了做點手工,就是在那天挨打的路上閑逛。 好幾個月過去,再也沒碰到那個女生。 每次回想她的模樣,都覺得漂亮得不像凡人,更像是他幻想出來的一個虛擬人物。 高傲,美麗,目光睥睨一切,仿佛是從火焰中誕生的女神。 直到升上高二。 迎新匯演上,他再次望見那張明艷的臉龐。 …… 難怪非要定在臘月二十九這天交換禮物。 明燦一直覺得這個時間有點趕,還以為池瀟故意為難她這么個手工廢,沒想到竟是出于這樣的緣由。 下意識把人往壞處想是一種病。 明燦覺得自己該治治了。 地上的煙花熄滅了,池瀟又點亮了幾筒,明亮的火星在雪夜里不斷迸濺,光芒四溢,將他的側臉映照得明明滅滅。 明燦已經不記得五年前的今天,救的那個人長什么模樣。 說實話。 她只記得自己救人的樣子一定很帥。 至于高一那年,池瀟和她表白時的樣子,她也只剩一個粗略的印象。 而今天。 他和她一起看煙花時的樣子。 不知為什么,明燦只瞧了一眼,就有種一定不會忘記的預感。 “學長?!泵鳡N忽然說,“有個事兒,我要和你道歉?!?/br> 池瀟詫異:“什么?” 明燦神色鎮定,語速十分誠懇:“高一你和我表白的時候,我不應該那樣回答你。我說的話不是出于真心的,而是因為別的原因,對你產生了偏見?,F在我知道錯了,以后說話一定三思而后行?!?/br> 池瀟怔然,沒想到她會猝不及防地說起這件事,還向他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