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妖鬼夫君為我戰死前 第122節
“……你真的不同我一道?” 丹雀車內鋪著織錦軟墊,桌案上擺了出發前朝暝準備的茶點和解暑的紫蘇水,琉玉半臥在寬敞車內,一邊吃茶點一邊向墨麟再次確定。 “九方家再猖狂,也不敢在清談會上公然動手?!?/br> 墨麟垂眸輕輕揉捏著她的手指。 “但龍兌城那邊,必須得有所防備?!?/br> 事實上,已經不是防備了。 昨夜他們已經收到消息,龍兌城五里外有百名修者駐扎,雖然不明身份,但十有八九是申屠氏的人。 申屠氏坐擁六城,在妖鬼長城邊境這一帶,有絕對的掌控力。 “他們派出這支先遣隊就是想震懾你,要是無人坐鎮后方,你如何安心與他們談判?” 墨麟輕描淡寫道: “我與烏止帶五十人去,必要時刻,可以直接滅掉這支先遣隊,不至于讓你跟他們談時太被動?!?/br> 申屠氏修兵道,族內修者善武,哪怕是烏止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帶著五十個人就滅掉對方。 但如果去的是墨麟,琉玉沒有任何擔憂。 她偏頭,眼含笑意地望著他道: “我還以為你肯定死皮賴臉也要跟著我去呢,畢竟你看到九方彰華的那封信,看上去恨不得把信和他本人都一起燒了?!?/br> 墨麟那日見到那封信的第一眼,也認出了九方彰華的字跡。 但他認得出,和琉玉認得出,意義全然不同。 一想到琉玉肯定不認識自己的字跡,卻認識那個人的,墨麟就感到一陣妒火在他胸腔里瘋狂燃燒。 “你說得沒錯?!?/br> 因是參加世族間的清談會,她換上了那些又輕又軟的褒衣博帶,發簪流蘇,腰墜環佩,哪怕因為待會要用易容蟬紙而未施脂粉,也容色秾艷得令人全然挪不開眼。 墨麟眸色晦暗地輕撫著她今日這件春桃色繡金線的抹胸。 牡丹繡花貼在他掌心,他在握著繡花輕。捻。 “一想到你要打扮得這么漂亮去見他,我就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兩半,另一半跟著你去把他殺了?!?/br> 他的語調冷淡平靜,但說出的話卻瘋癲得不像話。 琉玉的背脊抵在車壁上,口中呵出溫熱斷續的氣流,簡直快要軟成一灘水。 上等的絲綢和金線被他揉得皺巴巴的,若是被今日仔仔細細替她熨平衣裳的朝暝知道,定會氣得半死。 琉玉抬起松軟無力的手,撫著他頸上妖紋道: “看過了我的血境洄游,你應該知道,我比你更恨他?!?/br> 那雙波光瀲滟的眼底,有深不見底的暗色。 但凡是任何一個人,琉玉都不會有這樣深的恨,可偏偏是他。 被九方家拋棄的時候,是她爹爹力排眾議,將原本只有陰山氏族人才能修行的劍法傳授給他,讓他不至于淪為世族之中的笑話。 陰山氏給了他立身之本,給了他容身之地,給了他不必淪為世族笑柄的尊嚴。 他給了陰山氏什么? 給了致命一劍,給了不可饒恕的背叛。 無法釋懷。 無法原諒。 正因自幼相識,所以他的這一劍捅得比任何人都要深,都要疼,哪怕是復仇,她也絕不讓九方彰華如此干脆利落的償命。 她要他跪在她爹娘面前懺悔他的罪過,她要讓他痛不欲生。 “我知道?!?/br> 墨麟吻了吻她的眼,握住衣角,瑩潤玉色整個得撲向他。 “所以,我都會替你守住龍兌城的大門,在你到這里之前,絕不會讓九方家和申屠家的人跨進來半只腳?!?/br> 琉玉已出了一身薄汗,手指穿插在他發間,懸空的足松松垂在他背上。 “怎么不說話?” 他抬起頭,望過來的瞳孔幽深,舔了舔唇道: “在想要給我什么賞賜?” 車外還能聽到隨行人的談話聲,琉玉咬著唇,在潮。紅中哼聲輕得不能再輕。 “……你還想要什么?” 日光透過車簾落在他挺拔的鼻梁上,照著上面濕漉漉的水光。 他聲線暗啞,道: “一粒玉珠而已,大小姐,你給得起?!?/br> 丹雀車駛過崎嶇不平的路。 她在顛簸中輕顫。 - 行至半途,墨麟下車換馬。 烏止馴養的黑馬疾跑如風,因此個頭也比尋常馬匹要高,墨麟的手指在韁繩上挽了一圈,輕巧從容地翻上馬,回頭對丹雀車內的琉玉道: “我走了?!?/br> 車內并無應答。 烏止有些疑惑,墨麟卻很淺的笑了笑,夾緊馬腹朝另一條道而行。 在后面一輛丹雀車內的相里華蓮挑起車簾望了一眼。 墨麟用的還是當日在鐘離靈沼面前留下印象的那張臉,側影英俊,相里華蓮看著他策馬而過,心道這小白臉還挺有本事,能睡能打的。 ……要不然她也從相里氏選幾個模樣不錯的,送到這位即墨小姐枕邊? 話本里的都這么寫的。 臣子要想在君主面前地位更穩固些,都要送女兒去當后妃。 相里華蓮撂下簾子,開始琢磨起這個事。 抵達洛水已是戌時三刻。 給他們提供落腳之地的,是洛水一個名為樗里氏的小世族,這個洛水清談,名義上也是由樗里氏廣邀世族來此交流,兼認識認識這位即墨氏的后起之秀。 九方少庚已經在門外等了許久。 自從那日他被琉玉揍得面子全無,和鐘離靈沼灰頭土臉地逃至申屠氏的城池后,他就咽不下這口氣。 鐘離靈沼更不服氣,但仙都玉京派人來接她回去,她不得不走。 而九方少庚卻不一樣。 相里氏是依附于九方家的世族,現在在他的手里丟了,他不可能就這樣一走了之。 所以他安全脫身的當夜,就給長兄寄信,向他求助。 九方少庚知道,在九方家如果還有一個真正疼愛他的人,那就只有九方彰華了。 果然,得知此時的九方彰華立刻將情況了解清楚,確定太平城很難奪回來了之后,九方彰華也沒有放棄,他在鐘離家與申屠家之間周旋,替弟弟亡羊補牢。 丟了大半個相里氏,至少得保住剩下宗族和龍兌城,讓這個即墨氏不至于飛速崛起。 日后再徐徐圖之,也不是沒有希望。 有了長兄的囑咐與安排,九方少庚的心定了幾分。 但他這些時日,午夜夢回,想到最多的竟然不是回家之后要如何面對父親的懲戒,而是當日那個將他痛揍一頓的即墨瑰。 明明和陰山琉玉長得完全不同,修煉的術式也千差萬別。 可那種籠罩他在心上的感覺卻一模一樣。 每天晚上一閉上眼,就是她摁著他一拳一拳往臉上招呼的樣子。 九方少庚時常夢見她。 驚醒之后,一身冷汗。 車輪聲由遠及近。 內室飲茶的青年放下茶盞,趿著木屐行至門邊。 月白寬袍下探出一只骨節如竹的手,執起了一盞侍從遞來的琉璃燈,瑩白淡光穿過通透琉璃,在青年冷白側臉上打出挺括陰影,姿容淡雅,如玉雕而成。 久在門邊候著的相里雎見狀殷切追上,道: “彰華公子,這等小人物哪里需要勞駕您去迎,就該晾著她,讓她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丹雀車和隨行車架已停在了門外。 九方彰華朝弟弟的身影走去,見他神色不定,淡聲道: “不必畏懼,無人敢在清談會上動手,而且此行有十名八境修者,她若是個不懂規矩的,也討不著好?!?/br> 九方少庚雙手環臂,喉結不自覺滾了一下。 “……我沒怕她,我就是想一雪前恥,讓她知道我們九方家不是那么好欺負的?!?/br> 九方彰華不語。 他這個弟弟記打不記吃,對他好的他不以為意,但誰若是把他打服了,隔著十里地聽到對方的名字他就開始緊張。 并且還記仇。 琉玉少時揍他一頓,他記仇一輩子。 九方彰華回過頭,看向從車架上走下來的身影。 車檐四角懸著琉璃燈,燈影搖曳,落在少女春桃色的裙裳,和流云般的長發上,一支斜斜插在她發間的流蘇折射著星星點點的光,搖晃著,像是要晃進人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