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平忽然發現一件事情。這間船艙里，所有人的臉上表情都一致統一，只有她還在狀況外。而這顯然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于是那些狂熱的視線都漸漸的匯聚到了她的身上。

    好像再說，為什么你跟我們不一樣。

    你難道不想嗎？

    這些視線形成無比強大的壓力。芮平看向王狠，忽然意識到這并不是突如其來的?？赡苁撬麄冊缇陀媱澓玫?。

    也許是王狠對蒂麗斯的不滿堆積到了巔峰。也許是他本身就是個不甘心被人當耗材使用的人。

    而她這個新人，則是王狠勢必要爭取的對象。并不是為先鋒隊，而是為自己。他不知道芮平身份的種種疑惑嗎？那為什么不僅不拆穿，反而幫著掩飾呢？

    因為這并不重要。

    因為他們早就要反了！

    芮平的腦袋里蹦出無數個念頭。這里的兇險和水深，也徹底超乎了她的想象。

    第186章

    [哇哦]人工智能發出干巴巴的聲音。

    [這可真是沒想到]芮平其實并不覺得這些人能把她怎么樣。她甚至都不需要使用精神力，就可以把這個船艙的人都給解決。但是解決了之后呢？利用王狠等人的尸體朝蒂麗斯投誠嗎？沒了王狠這些人的遮掩，她的身份又經得起推敲嗎？

    何況，她壓根就沒有打算去獲得蒂麗斯的信任。雖然沒有親自接觸，但是通過人工智能的講述，芮平也知道那是個什么樣的人。想要獲得蒂麗斯的信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她連人工智能都防備著。

    本來，芮平壓根就沒打算加入先鋒隊。她誤判了薩塔利內部環境的險惡。原本以為的反抗勢力，竟然也有蒂麗斯的手筆。甚至蒂麗斯本人就屬于缺陷者的一份子。

    想想她手段玩得多厲害，明面上掌握著先鋒隊諸多勢力，利用自己的顏值和號召力，成為國民女神，讓無數薩塔利人崇拜，名聲響徹全世界。同時暗地里還cao控著這些被拋棄的缺陷者們。

    國內最大的反抗者勢力，甚至本身就是她一手搭起來的。這些所謂的缺陷者，一面組成反薩塔利同盟。另一面也成為先鋒隊的補充資源。

    她甚至可以利用這個勢力專門吸收那些反對她的人。而那些人永遠都想不到自己要推翻的對象其實就是他們崇拜的首領。這一波自己打自己，玩得不可謂不漂亮。

    怪不得反抗者勢力不足為懼，因為這一切都在蒂麗斯的掌控之下。她物盡其用，反過來利用這些人鏟除異己，鞏固自己的地位。

    對于這些反抗者，也是采取邊打邊放水的架勢。先鋒隊對于反抗勢力的圍剿也是雷聲大雨點小，就是為了玩弄這些人。

    芮平從來沒有如此忌憚一個人。她雖被迫身陷網中，但隨著越陷越深，冰山的一角也在逐漸向她展開。許多以前不解的事情漸漸變得清晰。她看出蒂麗斯，就像一只蜘蛛鋪著一層又一層的網絡，每一條線都系在她的螯肢上?；厥走^去，每一件事都有著或深或遠的聯系。

    “所以這背后又是誰呢？”芮平想著這一次面對的神學者——一群認為世界有神的狂信者。他們認為精神力來自神明的賜予。更可笑的是，他們真的創造出了能夠擁有精神力的人造物。

    誰在支持他們？總不會又是蒂麗斯的賊喊捉賊的戲碼吧？

    王狠諸人，不過也都是別人玩弄的棋子而已。

    至于所謂的神？芮平從來就不信這些。人工智能沒有給她答案，她也不需要人工智能的回答。

    人工智能連反抗勢力背后就是蒂麗斯在cao縱都不知道。怪不得它要找芮平做同盟。如果這個世界上，唯一不可能與蒂麗斯站在一起的人。那就是芮平了。

    芮平的沉默讓船艙的氣氛變得更緊張了。

    不過她需要一點時間思考。本來加入先鋒隊就是順水推舟。她對蒂麗斯的了解太少了。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她能夠掌握更多的訊息，沒有什么比蒂麗斯一手組建的先鋒隊，更能搜集到她的信息了。

    同時她還擁有一定的自由和權利。至于這個身份帶來的負面影響，她又不是薩塔利人，根本無需在意。

    芮平不想放棄這個身份。她倒是可以殺光這些人，然后再利用人工智能控制飛船制造船毀人亡的景象。她都能以被俘虜的身份，從天羅地網里逃走。這一次更是難不倒她。

    不過是再換一張臉罷了。

    但是下一次不一定有這么好的機會。芮平衡量過后，決定先與王狠虛與委蛇。答應他們也沒什么損失。接下來，再隨機應變。

    同時，她也對這次任務的對象多了一些好奇。

    精神力和神？倒是新奇的說法。只希望這一次能夠多一些有價值的內容，而不是又是一些人圍著遮掩耳目，而釋放出來的迷霧彈。

    是否能夠解開她內心的一些謎題呢？芮平期待著。

    她對王狠道：“我不信這些東西?！彼欀碱^：“我不關心你們要搞什么名堂，總之不要牽扯到我?！?/br>
    然后撇開頭去。王狠了解她，知道這樣的態度已經是松動了。他也沒指望一次就能撬動她。有能力的人總是比別人多一些余地。

    王狠又在旁邊道：“這可是難得的機會。錯過這次，下一次就不知道什么時候了?！?/br>
    “你難道不想變得更強嗎？”

    芮平適時的露出猶豫的神色。

    “你想想，那些人明明本身實力就差你許多，就因為擁有精神力，就能享受到遠超過你的待遇，走進真正的核心層。以你的實力，這輩子只當個邊緣人物，只能縮在這個小地方小打小鬧，抓一些老師學生。你甘心嗎？”

    “你不想真正擁有一臺屬于自己的機甲，在戰場上發光發熱?！蓖鹾輵Z恿：“你沒碰過機甲吧？我們基地有一臺，想想自己開上它的樣子，多威風?！?/br>
    謝邀，我不僅開過，還拆過。芮平心里道。但是表面上卻做出一副動容的模樣。

    “真的沒有副作用嗎？”她這次的口氣明顯出現變化。

    “你放心，就算有，也無傷大雅。之前就有人利用這個機會，直接就被招進近衛隊。他偽裝出自己意外覺醒精神力的模樣，根本就查不出來?！?/br>
    芮平又說：“可是這次接任務的不只我們……”

    王狠呵呵冷笑：“哪次任務不死人呢。機會與風險并存?！?/br>
    芮平摸清楚了他的打算?？磥硭]有發瘋得徹底，想要跟蒂麗斯明著干。不過顯然也理智不到哪里去。芮平聽清楚他話里的內涵。他甚至想要先下手為強，把同時接任務的人先踢出局。

    果然，這些人沒那么好應付。指望說幾句話就能混過去過于輕松了。還是要交投名狀。好在她并不怕殺人。更何況是殺這幾個先鋒隊的渣滓。

    這沒什么迫不得已的。她很樂意。送他們見上帝是她給自己安排的任務之一。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不過，芮平可不想表現得太過輕易了。她露出猶豫的神色，一副擔心自己一旦殺了先鋒隊的人，就會落人把柄的模樣：“你確定事情能瞞過去？”

    王狠說道：“只要不留活口?！?/br>
    可真狠啊。芮平簡直快要笑出聲。這些人內斗得越狠，她越開心。

    “我希望你不要騙我?！避瞧阶龀鲆桓眽咽慷笸蟮哪?，看著王狠的眼睛道：“如果你是在利用我。你知道這會有什么后果?！?/br>
    王狠笑出了聲。他當然要笑，因為他知道芮平已經被他說服了。

    “到時候，你可以隨意取走我的性命?！彼f得輕松，顯然并不覺得這是可能發生的事情。

    “我自然?！避瞧絽s是在心里道。我自然會拿走你的性命。

    從你選擇我的那一刻起。我就沒打算讓你活著。

    ·這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戰斗。一方早就暗藏禍心，一方完全沒有準備。他們可能完全想不到自己會被賴以信任的同伴奪走性命。

    芮平面無表情的把濺在身上的鮮血擦干凈。她越來越習慣這種事情了。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容。前后奪走一條性命，出手到結束，不需要一分鐘。沒有絲毫的停頓，接著就是收割下一條性命的開始。

    她甚至連落在身上的血都沒有幾滴。這還是旁人動作粗暴，殃及到她的。望著場中滿臉興奮，宛若浴血修羅的王狠。她略微皺了皺眉，露出嫌棄的神色。

    王狠喜歡殘暴的場景。他就喜歡這種鮮血四濺的模樣。對于他來說，殺人不見血，等于沒殺人。這人就是個瘋子。芮平看到他這樣子，手指下意識的磨蹭了一下，但是最終還是忍耐了下來。

    她站在一處干凈的地方。面無表情的看著旁人收拾狼藉。王狠朝她走過來，被她往旁邊避了避。王狠愣了一下，然后聽到芮平嘴里極為吝嗇的吐出一個字：“臟?！?/br>
    他“嘖”了一聲?？粗瞧矫鏌o表情的模樣，好像剛剛殺人的不是她一樣，全場就她殺的人最多。王狠都有些被嚇了一跳。他還以為她會墨跡一下。直到迫不得已的時候才會出手意思一下交差。沒想到會這么配合。

    王狠伸手抹了把臉，不過這顯然無濟于事。他身上就沒有個干凈，越蹭越臟。

    “等下還有場硬仗。那些人可不好對付?！?/br>
    芮平挑了挑眉毛。你隊友都殺了，現在跟我說這個。

    她心里頭嘲笑王狠現在知道動腦筋了，但面上卻是淡定的：“好對付，就不會讓我們這么多人去了?！?/br>
    “我自然知道，不需要你提醒?！?/br>
    王狠也不介意：“我相信你的能力。這些難不倒你?！?/br>
    他好像已經看到結局似的，朝她擠眉弄眼：“等你擁有精神力了，那個什么歡歡還不立刻對你敞開胸懷?！?/br>
    芮平：“……”她可見的眉眼冷下來：“誰準你這么說她了？”

    王狠沒想到芮平突然發作，露出驚愕的神情：“你玩真的??？”

    芮平不理他。

    王狠咂摸了一下嘴唇，嘀咕一句：“乖乖，真不愧是和尚?！?/br>
    芮平又不是聾的。她不過是扭頭朝他看了一眼，王狠就被嚇得竄得老遠。

    芮平：“……”神經。

    算了，懶得跟死人計較。

    芮平心里想著王狠所說的那種擁有精神力的非人怪物——到底是什么模樣，才讓王狠做出那樣厭惡的神情。

    她在薩塔利已經開了許多世面。見到了許多之前從未見過，想過的黑暗處。

    難道還有更糟糕的嗎？

    等到真正見到。她心里感嘆。原來真的，還可以更糟糕。

    人類的下限與他們的上限一樣讓人摸不到底。

    第187章

    、、芮平在清洗身上濺到的一點血跡，其實這點臟污她本來是不介意的。但不知道為什么，就是突然的覺得刺眼。

    王狠他有些意外她在這上面的在意。芮平能夠看出他臉上寫著的意思——你還會在意這個？

    是啊，人都殺了。還會在意自己干凈不干凈嗎？

    水流從手心里劃過，這手也不是她所熟悉的手。自從換了一張臉，她越來越少照鏡子。理智知道這些是對的，是為了減少暴露身份的危險?？墒沁€是會覺得陌生。

    身體是陌生的，臉是陌生的。一切都變得面目全非。

    我還是我嗎？

    我到底是和尚，還是芮平。是二十多歲殺人如麻的劊子手，還是不到二十的女大學生？

    是那個被第一軍校錄取，會產生惶恐，期待，向往情緒的。還是那個為了不讓旁人失望，為了不被甩下太遠，從而拼盡一切的努力想要站在人前的……

    我？

    那時候會想到有一天，她會如此冷漠的，輕而易舉的奪走旁人的生命嗎？那時候會想過……自己朝不保夕，成為現在這副模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