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知道，自己這個第一軍校到底有多少水分！

    現在想來今天樊向陽突然找她搭話，也是因為提前知道了她被第一軍校錄取的消息。

    芮平垂著頭，嘴唇囁嚅著：“其實……其實我……”

    “嗯？”

    芮平語音低落的：“其實她沒有說錯，我確實作弊了?！?/br>
    班主任眨了眨眼睛，接著沒好氣的敲了芮平的頭：“你當我傻呢，你怎么還玩上癮了還，就那么喜歡欺負人玩？你這人怎么這么焉壞呢，第一軍校是什么地方，你想作弊就能作弊的嗎？”

    樊向陽也搖頭失笑，他參加過第一軍校的特別選拔，感觸更深：“沒有人能在第一軍校面前作弊，芮平，你忘記我也參加過考核了嗎？”

    班主任很不高興：“你這孩子心思怎么這么深啊，你是怕我們懷疑你的實力，干脆就自己故意應承下來是嗎？你當我們都是雯靜啊，小姑娘家家在你面前丟那么大個臉，剛哭著跑出去，你扭頭就給我們挖陷阱，還是同一個套路的?！?/br>
    他越想越氣：“真是看錯你了，一點都不老實?！?/br>
    芮平面無表情的想：看吧，就知道沒機會了。

    也只有雯靜會一廂情愿的相信她。

    偏偏也只有她看破了真相，但是因為這唯一的真相者很沒體面的落荒而逃，還是淚奔而走，導致其他人風聲鶴唳，就算想要質疑也不敢了。

    芮平倒是沒那么容易放棄，此時的捶死掙扎，說不定在以后也會讓她絕地翻盤呢。

    “如果……我說我是走后門進去的呢？”芮平頂著班主任不善的目光繼續道。

    班主任真的要被氣死了，就連樊向陽也有些不理解，這句話實在是顯得太沒常識了。

    他對芮平道：“第一軍校是獨立出政府外的，完全由軍部掌控，軍部是最講究紀律的地方，而且第一軍校的校長更是個油鹽不進的，什么人的面子都不賣?！?/br>
    芮平：“哪怕是……上將？”

    樊向陽被芮平這句話問得一哽，上將是什么概念，如今整個聯盟，能拿出來的上將也屈指可數，芮平實在是太……有點不知天高地厚了些。

    不過他還是硬著頭皮點頭道：“哪怕是……上將?！?/br>
    樊向陽忍不住開了個小玩笑：“如果你真有上將給你開后門的話，那可比你憑真本事進第一軍校還要厲害?！?/br>
    芮平：“就算什么本事都沒有？”

    “你都有上將了，你還需要本事做什么?！狈蜿栍X得芮平反正是說得玩的，于是也開始不講究起來。

    班主任聽不下去了：“怎么說話的，樊向陽，你這思想可不正確??！小心讓別人聽到，到時候你的第一軍?？删蜎]了！”

    樊向陽縮了縮脖子，他朝芮平眨了眨眼睛，做了個你懂的表情。

    芮平當然懂了，她沒想到，原來那個男人的面子竟然比上將還要值錢。

    明明有能力，明明可以給她和她的母親帶去很好的生活。

    但是呢？

    她從小到大過得是什么樣的生活，她的母親又過得是什么樣的日子？

    其實說來說去，還是不愛。

    他愛國家，愛人民，愛同僚，愛自己手下的兵，但是最需要他的愛，明明也是與他最親近的愛人，孩子，卻從未得到過他的愛。

    這是件多么諷刺的事情。

    樊向陽感覺到剛剛有些松動的芮平再次把自己冰封起來，剛剛有發生什么嗎？

    他有些不理解的回想剛剛說過的話。

    難道……芮平不是在開玩笑？

    這怎么可能呢？樊向陽覺得自己多想了。

    芮平沉默的凝視著桌面上的一小塊地方，直到班主任再次叫起她的名字。

    “芮平！芮平！”班主任提高音量：“想什么呢？”

    芮平搖了搖頭：“……沒什么?！?/br>
    班主任也并不是真的關心她剛剛在想什么，他這會兒又露出帶著點兒焉壞的笑容：“等會兒有個特別的活動需要你參與哦?！?/br>
    總覺得班主任不懷好意，芮平不由得凝聚更多的注意力過來：“……什么特殊活動？”

    樊向陽已經在旁邊哀嚎起來：“不要了吧老班，能不能不去啊，這也太丟人了！”

    “丟什么人！什么丟人！這是好事！”班主任拍著講桌道：“多少人想上臺還沒機會呢！”

    吼完之后變得語重心長：“你要珍惜這次機會，你看看那些高一高二的學弟學妹們，他們都拿你當他們的榜樣……”

    “什么榜樣，看我們笑話還差不多……”樊向陽嘟嘟囔囔的。

    班主任嚴肅著臉：“……你看看你現在像什么樣子，你覺得自己像個笑話嗎？”

    樊向陽趴在桌上唉聲嘆氣。

    班主任開始打雞血：“你要知道第一軍校是多少人的夢想，現在你就是那個摘夢人！我們有多少年沒有出過進第一軍校的，而今天，一出就出了兩個！兩個！你，樊向陽，還有你，芮平，你們別整天跟我在這嘻嘻哈哈的，這是很嚴肅的一件事情?！?/br>
    “再沒有你們之前，我們從沒有想過，我們，一所普通的重點高中，能被第一軍校青睞，我沒有想過，你們的學弟學妹們也從來沒有想過，但是從今天起，他們就敢想了！”

    “人只要敢想，那么一切的困難都不再是困難，只要有了方向，大家就都不會再迷路。而你們，就是那個新的方向！”

    班主任慷慨激昂，但是他座下的兩條咸魚都無動于衷，反倒是沒他們什么事的其他學生被調動起來，此時都用按捺激動的眼神看著他兩。

    芮平兩眼無神的想，學校這是要樹立典型啊，樊向陽還好，她？

    走后門的典型嗎？

    “郭老師……我覺得這么偉大的事業，樊向陽同學確實非常適合，他長得好，性格也好，平日里就很受學生的歡迎，有他出場，肯定會帶來極為正面的反應，不像我，不會說話，形象也一般……”芮平用著真誠的語氣棒讀道。

    樊向陽萬萬沒想到芮平會給他挖坑，他瞪大眼睛：“不不不，我覺得這種事情芮平才是最適合的，她才是真正的黑馬！平日里不聲不響，一出手就一鳴驚人！我都被看透了，大家肯定早就膩歪看我了……”

    班主任一錘定音：“我看你們都挺好！不用謙虛了！你兩一塊兒上去！”

    第9章

    芮平幾乎是被硬拽上去的。

    學校這個禮堂只有在最特殊的時候才會開，比如開學典禮，百周年校慶，但是現在學校專門為他兩特地開了這個禮堂。

    整所學校的學生都來了，坐得密密麻麻的，翹首望著舞臺上的學長學姐。

    包括老師、校領導，所有人的視線都匯聚在她的身上。

    芮平感覺那目光像是刀劍，一道道鋒銳的劍尖全都指向了她，平滑被擦得锃亮的舞臺地面，光滑可鑒，但芮平卻覺得上面像是流淌著巖漿，無處落腳。

    因為她并不是其他人眼里所期待的那個優秀的人！

    這一切只是一場盛大的謊言，她就像是強行穿上了不屬于自己的華麗服飾，被推上了南瓜車去參加王子的舞會，過了十二點就又會成為灰撲撲的灰姑娘。

    這個謊言甚至不堪一擊，只要一場普普通通的考試，她就會暴露出自己真正的實力。

    芮平從小到大都沒有撒過這樣的謊，哪怕是別人誤解的，她也很久沒有感受到這么多期待和向往，他們都對她充滿期待，想要成為她這樣的人。

    那些閃閃發亮的眼睛，就好像她是一個多么值得敬佩的人。

    芮平感到深深的慚愧。

    慚愧她的無能，后悔她的無能。

    她已經沉淪太久了。

    因為對那個男人的報復，故意選擇自暴自棄自甘墮落，她從別人對她失望的目光里尋求快感，好像借此報復了那個男人似的。

    她以為自己早已刀槍不入，不會被任何人的視線和情緒所影響，但是那些年建立起來的厚厚心墻，卻在別人期待的目光里變得不堪一擊。

    明明大家看向她的目光里沒有一絲一毫的惡意，明明大家都是友善的。

    明明不是輕蔑的目光，也不是失望，只是單純的對她的敬佩和期待，可芮平卻比在過去經歷過的，各種失望下還要難受。

    她習慣了別人對她不抱期望的模樣，甚至能在當面的指責下把噴到臉上的唾沫擦干凈，心中不起任何波瀾。

    但是這一刻，芮平幾乎都要站不住了，她感覺自己仿佛又回到一開始**的時候。

    直到班主任見她狀態不好，沒忍住上前扶住她，低聲叫她的名字。

    “芮平……芮平？”

    班主任驚訝的發現，他握住芮平的胳膊，在抖動。

    她在發抖。

    班主任真的沒想到芮平竟然會如此恐懼上臺，他是知道有的性格較內向的學生會有這樣的癥狀，但是芮平不聲不響進了第一軍校，他下意識的就認為她無所不能。

    “你還好嗎？”他這會兒有些后悔自己過于草率了：“不行我們就下去?！?/br>
    樊向陽跟芮平一起上臺的，他聽到班主任的聲音才發現芮平狀態不好，聞言驚訝的朝芮平看過去，發現她臉上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本來芮平就是一副瘦弱蒼白的模樣，這時候看上去像是快要倒下一樣。

    但是芮平拒絕了。

    不知道為什么，從沒有被人期待過的她，第一次有些舍不得這些視線。

    甚至不忍心讓他們眼中的期待再次變回原來她所熟悉的失望。

    明明他們所期待的并不是真正的她，只是自己臆想出來的那個她，這一切也都只是一個虛假的謊言。

    只要她參加一次大考，很快大家都知道，就算芮平去了第一軍校，也并沒有改變什么，她還是原來的她。

    這一切也都不復存在。

    此時的鮮花，掌聲，期待，也都會泡沫一樣，消散干凈。

    就像對她投來關心在意的樊向陽，再次會像對待陌生人一樣，迅速的把她忘記。

    沒有人會為她停留。

    就像她的父母一樣，輕而易舉的就把她拋棄。

    而且……

    芮平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對自己說道，這一切也都只是他們的誤解，她從來沒有承認過，她什么都說了，是他們不相信而已。

    真要為他們這些自我臆想出來，妄圖加諸到她身上的期待去努力，就太可笑了。

    再而且，就算她真的要為了滿足這些人的期待，去努力的成為那樣的人，最后結果暴露出來，他們也不會因為她的這些努力，而少嘲笑她幾句。

    反正到頭來，都會暴露，她做什么還要去做那可笑的掙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