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盡天明/墜落擒網 第25節
“叮咚——”兩聲過后,大門從里面打開。 涼風席面,混合著筆墨紙硯味。 開門的是別墅主人吳先鋒。他推推眼鏡,不確定在哪里見過這位不速之客。 徐司前主動朝他伸出手:“吳律師?!?/br> 吳先鋒確定自己不認識這樣一號人物,他扶著門框,正想下逐客令—— 忽然聽見男人說:“您還記得一個叫凌霰的學生嗎?” 吳先鋒瞳仁rou眼可見地顫動起來,他猶豫再三才問:“你是?” “徐司前?!眻笸昙议T,他用下頜朝里指了指說,“外面熱,能去您家里避暑嗎?” 吳先鋒側身,將大門位置讓出來。 徐司前邁腿進去,鞋底在瓷磚地面上劃過一陣尖銳聲響。 門口有拖鞋,他看到了,但沒換。 接著,椅子拉開,他大搖大擺在客廳中央坐下。 那樣子看上去有幾分傲慢無禮,仿佛他才是這里的主人。 吳先鋒緩緩吸進一口氣,走至近前問:“你找我有什么事?” 徐司前開門見山道:“凌霰接的第一起案子,是你牽的線。告訴我,案子的委托人是誰?” 吳先鋒的表情變得非常不自然,他結結巴巴地說:“時間太久,我……我一時想不起來?!?/br> “是嗎?”徐司前點了支煙,隔著那煙霧冷冰冰地笑過一聲,“您輕描淡寫翻篇,凌霰卻死的不明白?!?/br> “凌霰是個好后生,我當年本想提攜……誰知會出那樣的事?!?/br> “我聽聞您從前在大學做老師時很樸素,”徐司前說著話,眼底嘲諷意味明顯,“這別墅是您飛黃騰達后購置的?” 吳先鋒沒說話,兩人無聲對峙著。 徐司前眼神太壓人,吳先鋒鼻梁上漸漸滲出細密汗珠,他拿手帕擦了擦,說:“回頭我去事務所里查查檔案,也許能找見?!?/br> “那行,”徐司前起身,將一張寫有電話號碼的便簽,壓在著桌沿上,“我會再來,在那之前,您要是找到了,記得打電話?!?/br> 男人匆匆來,匆匆走,不招呼也沒有寒暄。 吳先鋒站在那里,半天沒緩過勁兒…… * 凌霜上早班前,又去找過一次金果。 七點半,案情分析會,她準時參加。 平常凌霜都是等眾人匯報完再上去總結,今天她第一個上去,語氣嚴肅道:“我主張李敏在這起案子里無罪?!?/br> “什么?無罪?”眾人面面相覷,就連向來處變不驚的秦蕭,也有些驚訝。 “是的,她沒有罪,”凌霜轉身在ppt里放大了一張照片,“李敏在兩個月前被金紅陽強迫發生性|關系后瘋了?!?/br> “這……” 凌霜繼續前面的話:“金紅陽曾對李敏進行過長達五年的毆打虐待,致使她全身多處骨折,試想這種力道要是落在六歲的小金果身上會怎樣? 案發當晚,李敏在金紅陽動手打女兒前,持刀反擊金紅陽致其死亡。我個人認為,這是一種母性本能,并非她突然清醒過來。當然,如果她清醒,那么這起案子應屬于正當防衛,同樣無罪?!?/br> 有人提出異議:“李敏在金紅陽死后,對他連續砍了幾百刀,這怎么說?” “精神病人的行為,本來就不受控制?!?/br> “可分尸后再冷藏,充分說明她頭腦清醒?!蹦侨死^續提出反對意見。 “你在那個地下室里待過嗎?”凌霜冷瞥過去反問。 “什么?”那人皺眉。 凌霜斂起眼睫,緩聲道:“如果你在里面待過一個小時,就會知道,一個精神正常的人,絕對不愿意把那里當住所??墒?,金紅陽死后,李敏卻一直待在那里。如果她精神正常,為什么殺人后不逃跑?” “那怎么解釋她冰箱藏尸的行為呢?” 凌霜嘆了口氣:“她本能害怕金紅陽,藏起來僅此而已?!?/br> 趙小光舉手說:“可是現場沒有找到李敏的指紋,她有消滅證據的行為?!?/br> 凌霜點頭:“這點也是我要馬上要說的,金紅陽死后第二天,六歲的金果出于對母親的保護,曾專門打掃過衛生,清除了案發現場的關鍵指紋?!?/br> “那個小女孩之前就撒謊,現在怎么證明她說的是真的?” 凌霜又點開一張照片,那是裝尸體的冰箱抽屜。 “抽屜正面只有金果的指紋,側面卻有兩種指紋。金果因為結冰搬不動抽屜,只清理了外側?!?/br> 技術科的人說:“凌隊,那幾個抽屜還沒送到我們這里?!?/br> “我知道,”凌霜淡定回應,“我早上特地去法醫室取的樣,一會兒你可以再去取?!?/br> 王嘉怡輕聲嘆氣:“話雖這么說,法官那里恐怕很難判定為無罪?!碑吘估蠲舯机t打那么久都沒有反抗過。 凌霜認同王嘉怡的觀點。 碎尸案屬于情節特別嚴重、手段特別殘忍的案件,許多法官都會從重判定。但他們已經從刑偵角度,盡可能去還原了案發現場,接下來只能交給天意。 不過,她也已經下定決心,如果一審結果判李敏有罪,她會再想別的辦法。 最高法不可能不考慮輿情…… * 結束會議后,凌霜接上金果,去醫療室看望李敏—— 吳勝男昨天幫她洗過澡,醫生對傷口做過處理,李敏穿著干凈的病號服,終于有了一點人的模樣。 小金果一頭扎進她懷里流眼淚:“mama?!?/br> 李敏覺得好玩,有學著女兒哭著喊mama。 凌霜在床邊坐下,輕輕握住李敏的手腕,女人立刻瑟縮著要躲。 吳勝男在她后背輕輕拍過幾下,安撫道:“別怕,她和我一樣,都是來幫你的?!?/br> 女人似懂非懂,學著吳勝男的語氣說:“都是來幫你的?!?/br> 凌霜看著她這樣,垂眉道:“對不起,我其實對裁決結果沒有任何底氣?!?/br> 吳勝男給凌霜遞了杯溫水,抱臂說:“我請了吳先峰做李敏的辯護律師?!?/br> “吳先鋒?”凌霜有些驚訝,問,“那個從無敗訴的吳先峰?” “嗯,沒那么夸張,他是我爸爸?!眳莿倌醒劾餂]什么特別情緒,陽光落在她漂亮白皙的臉頰上,讓她看上去非常柔和。 “真是麻煩你了?!绷杷f。 吳勝男笑:“我之前和你約好,要一起救李敏,現在你的工作完成了,我不能缺席?!?/br> 凌霜覺得這位吳法醫身上有種寬廣深邃的力量,然人敬佩。 沒有尖刀,沒有利刃,卻能載千斤重,就像水。 吳勝男等金果不哭了,從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個棒棒糖,彎腰遞她,溫柔道:“果果,以后我做你的第二個mama,照顧你和你mama好不好?” 金果呆愣著看向凌霜。 凌霜也同樣意外。 吳勝男彎腰從抽屜里拿出兩張監護人申請表,她已經在空白處簽過字。 她走近,把紙上的內容,一句句念給金果聽。 凌霜暗自佩服。 * 兩個月后,庭審。 凌霜、吳勝男、王嘉怡還有趙小光紛紛趕往現場。 吳先鋒作為辯護律師,言辭犀利,直擊核心,陳詞激昂,陪審團每次都會在他說話后熱烈鼓掌,以示贊同。 法官最終順應民義,判定李敏無罪釋放。 從法庭出去,趙小光整理好警服,熱血沸騰道:“正道的光總讓是人心情舒暢,王警官,今天陪審團的大媽大爺們,都是你請來的吧?” “對啊,他們都是金紅陽的鄰居,親眼看過他打老婆、打孩子,上法庭上評理正合適,”王嘉怡笑著看向身旁的吳勝男說,“不過,這次還得特別感謝吳法醫?!?/br> 趙小光不吝贊揚道:“我才知道,吳醫生居然領養了小金果?!?/br> 王嘉怡補充道:“她還做了李敏的監護人?!?/br> “你們幾個,算不算girls help girls?這樣顯得我一個大老爺們好多余?!壁w小光叉著腰,激動地直叫。 王嘉怡又笑:“趙警司,你忘記啦?李敏還是你親自從底下背上來的?!?/br> “對對對,我也勉強湊個數,雖然我不是女生,但也高興?;仡^我好好寫下這起案子分析報告,給我們男同胞上上課?!?/br> “等一下,吳法醫——”身后有人在喊吳勝男。 幾人回頭,發現是吳先鋒。 凌霜猜他們有話要說,把咋咋呼呼的趙小光扯走了。 沒多久,趙小光又嚷嚷起來:“咦,那不是徐司前嗎?他剛剛在陪審團里嗎?我只顧著聽吳律精彩辯護,都沒注意。這家伙,總不會又來這憋什么壞水吧?” 雖然徐司前救過凌霜,但趙小光依舊沒對他改觀。 因為趙小剛的話,凌霜朝身側看過去—— 男人背影高大,黑襯衫黑西褲,看著就不像什么好人,她和趙小光有同樣的想法。 “你們先走,我跟去看看?!绷杷褢牙锏馁Y料塞給趙小光,快步追上去。 “喂!老大!”趙小光在后面叮囑,“千萬注意安全?!?/br> 凌霜背朝著他,懶洋洋比了個ok:“放心,打得過?!?/br> 徐司前當然沒有閑到發慌來做陪審團,他有別的事要做…… 不過,他很快發現有人在跟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