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盡天明/墜落擒網 第8節
他看看凌霜,再看看鼻青臉腫的徐司前,皺眉問:“老大,你怎么又給他銬上了?” “襲警?!绷杷鏌o表情地說完,舉起胳膊,轉了兩下,繞到前面去開車。 “什么?襲警?他……他打你了?” 凌霜掀開車門,故作輕松道:“放心,沒討著便宜,誰能打得過我???” 雖然聽她這么說,趙小光心里還是覺得她受了欺負,嚴肅糾正道:“襲警可不按打不打得過算?!?/br> 他趙小光的原則就是凌霜,誰敢欺負凌霜,就是和他趙小光作對。 * 錄口供時,凌霜仔細陳述經過,徐司前則長腿交疊陷在座椅里,一言不發。 等她說完話,他面無表情地發問:“凌警官,你已經走了,為什么闖入我家?” 凌霜說拿車鑰匙,可是鑰匙現在就在她口袋里。 徐司前直視她的眼睛,語調緩慢道:“你入室搶劫,我只是正當防衛?!?/br> 王八蛋!黑白顛倒!胡說八道! 凌霜氣不打一處來,拍桌高聲喝道:“姓徐的,你有什么證據說我入室搶劫?” “證據?”他挑眉淡笑,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你在我家中翻箱倒柜,只要讓你們技術部的同事去我家找找指紋就行?!?/br> 凌霜瞳孔微顫,那是鐵證,也是設置好的圈套。這男人遠比她想的狡猾、陰毒,從一開始,他就在算計她,且步步為營。 所以,昨晚他才敢那樣。即便她死在他家,他也是正當防衛…… 她瞇緊雙眼,一把將他從椅子里拎起來,作勢要打—— 同事趕忙扶住她肩膀勸說:“凌隊,冷靜,冷靜!千萬冷靜!有話好好說,在這里打人更說不清楚?!?/br> 她這才松開他。 徐司前平靜往下說:“當然,這件事我也可以不追究,只要你認真道聲歉,你還是可以繼續做你的警察?!?/br> 凌霜怒氣不減:“你、做、夢!” 他看著她,眸色漆黑,那模樣要多惡劣有多惡劣,像條正朝她吐著鮮紅蛇信的黑曼巴。 他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看了眼手表,斂眉道:“天亮之前,我等你答復,我的律師也會在相應時間趕來,你自己想好?!?/br> 凌霜瞪著他,銀牙幾欲咬碎。 她刑警出身,辦案只講求證據。這次的證據是她自己送上門的,要真是追究起來,真不占贏。 兩人就這么僵持到天亮。 凌霜起身要走,徐司前突然睜開眼睛叫住她:“凌警官,六點鐘了。我記得,你還有樁兇殺案要查?!?/br> 他篤定她會服軟,整張臉上都寫著“張狂”兩個字。 凌霜握緊拳頭沒說話。 他扣擊桌角,目光冷森,“再給你五分鐘時間?!?/br> 凌霜雖然憤怒,但知道僵持下去占不了上風,不情不愿地從牙縫里擠出三個字:“對不起?!?/br> 徐司前微微一笑,表情放松:“行,我不予追究?!?/br> 凌霜氣得不輕,邊往外走邊拍腦門。她懊惱自己昨晚太蠢,硬生生在自己頭頂懸了一把利劍。正想著事,被人迎面叫住—— 是秦蕭。他剛從外面來,沒穿慣常的白大褂,白衣黑褲,短發利落,眉眼干凈。 立在晨光中,情不自禁讓人想起一句詩:“陌上人玉如,公子世無雙?!?/br> 真奇怪,他和周潯安分明是同一種類型的人,但是她從沒覺得他們相像,反倒是另一個魔鬼…… 凌霜打住思緒,回神。 “要緊嗎?”他滿臉關切地問。 凌霜猜肯定是趙小光這個大嘴巴,大清早跑去喊人,連忙擺了擺手道:“不礙事,只是吃了一點虧,能應付過來?!?/br> 秦蕭注意到她脖子上有刀傷,皺眉道:“跟我來一下?!?/br> * 他沒把她往法醫室領,而是把她安頓在外面辦公室,自己轉身去了里面。 這里凌霜常來,秦蕭在窗臺上養著一排翠瑩瑩的多rou,整齊可愛,很治愈,她拿起小噴壺依次澆水。 秦蕭推門進來時,瞥見女孩映在光影中柔和的側臉,緩緩松了口氣。 “過來?!彼f。 “哦?!绷杷B忙把東西放好走過去。 “靠近點,頭仰起來,不要動?!?/br> 她依言,手反撐在桌子上,仰頭把脖頸露出來。 皮膚上印上冰涼觸感,秦蕭低頭,捏著棉簽,動作輕柔地替她消毒。 因為距離近,她聞到他身上令人心安的消毒水和薄荷葉的味道。 “師兄,手法精湛?!?/br> 秦蕭冷臉道:“我縫合手法更好?!?/br> “哎呀,秦醫生,你別說的那么晦氣啦,我保證比你活的久一點,用不著你親自給我縫合尸體?!?/br> 他收掉東西,在她頭頂敲過一記,“說什么渾話?我本科修的是臨床,不是法醫?!?/br> 凌霜揉了揉腦門,說:“那你干嘛好端端的醫生不當,跑來當法醫?” “你不也好好的舞蹈生不當,跑來當警察?”他從抽屜里拿出瓶旺仔牛奶遞給她。 凌霜掀開鐵罐,喝過一口,小聲嘟囔:“是你先說這點小傷要縫合的,怎么突然扯上別的事……” 她話沒說完,他突然握住她的下巴,棉簽點上去,“小傷?你這道傷口,往下一厘米,氣管破裂,往下十厘米,頸椎斷裂,當場死亡,藥石無醫?!?/br> “我下次注意還不行嗎?”她仰著頭,說話時,光在她脖頸里跳動,他的目光停在那一處許久。 他松開她,淡聲道:“下回單人不要出警,違規又危險?!?/br> 凌霜裝乖討饒:“知道了,知道了?!?/br> * 凌霜走后,秦蕭收拾資料出來,遠遠看到坐在那里的徐司前。 “他是誰?”秦蕭趙小光。 “他啊,徐司前,”趙小光記仇,不忘渲染,“混蛋一個?!?/br> “凌霜脖子上的傷是他弄的?” “可不是嗎?我們凌隊哪里吃過這種虧,他打人還反咬一口,說凌隊入室搶劫?!?/br> 秦蕭慍怒地看過去。 徐司前似有感應,也在那一刻抬頭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暗流涌動。 第7章 7. 早上七點,重案組集合召開當天的案情分析會,凌霜主持。 秦蕭率先匯報尸檢結果,凌霜撐著下巴,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照片放大后,細節更清楚—— 機械性窒息,手腕勒痕,身體多處淤青……這些之前都看過,她的視線停在其中一張照片上。 “秦醫生,張清苗右側眼瞼到耳邊的細長刮痕是由什么造成的?有無生活反應?” “刮痕是被害人死前造成的,死者鼻腔、口腔以及呼吸道內發現少量衣物纖維殘留,兇手在實施暴行時,曾有意有捂過受害人的口鼻,這道傷痕是掙扎時留下的……” 凌霜點頭,說了幾種可能:“眼鏡、衣物、手腕飾品?!?/br> “我更傾向于手腕飾品?!闭f話間,秦蕭調出另一組相片,“死者手心也有類似傷痕?!?/br> 凌霜在腦海中還原出案發時的場景:女孩被人推倒在地,兇手欺身而上,她高聲呼救,被兇手捂嘴制止,遭到反抗后,兇手改用皮帶捆綁她的手腕,再次用衣物塞住她的嘴,之后對她施暴。 凌霜眸光轉暗,緩慢吐了口氣:“兇手是大概率是左撇子?!?/br> “左撇子?”趙小光有些不解。 秦蕭點頭同意:“從死者身體傷痕分布情況來看,基本集中在右側,機械窒息也是由左手發出,兇手慣常使用左手,或者右手不方便,但是他使用的是老式皮帶,一只手很難扣上?!?/br> 趙小光做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 “楊波和鄭偉那邊,昨晚有情況嗎?”凌霜問。 “暫時沒有?!?/br> 凌霜垂眉布置工作:“老王今天繼續去工地待著,摸清楚楊波的人際關系,看看他有無不良嗜好,或者最近是不是特別缺錢,如遇特殊情況,直接控制。另外,走訪一下工人里有沒有左撇子,不要打草驚蛇?!?/br> “收到?!?/br> “孫警官,你仔細排查一遍張清苗近一個月的通話記錄,看看她死之前都和誰密切聯系過?!笔烊俗靼傅脑?,這也許是個突破口。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哭鬧聲。 凌霜遞了個眼色,趙小光立刻出去查看。 過了一會兒,他氣喘吁吁跑進來說:“凌隊,張清苗家人來了?!?/br> “先帶他們去冷庫等?!绷杷Y束會議,換上警服,隨秦蕭一起去接待張清苗的家人,這種接待處理不好有時會很麻煩。 還沒到冷庫,便遠遠聽到一陣哭嚎,仔細分辨,女人哭訴的內容不是心疼女兒的枉死,而是在數落女兒的“罪行”—— “不聽話的東西,千里迢迢跑到這里來打工,死也沒撈個清白死,拖回去都不知道往哪里埋,我白白養了這么多年……” “需要糾正一下您的措辭,”凌霜正了正藏青警帽,冷臉走過去嚴肅道,“在任何一起強.jian案里,不清白的從來都不是受害人,而是兇手?!?/br> 中年女人聞言,抹掉眼淚,轉身,對上女孩寒潭般的目光,下意識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