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盡天明/墜落擒網 第4節
徐司前沒再說話,轉頭望向窗外川流不息的街道。 車子進入隧道,光線轉暗,車窗玻璃成了一面反光鏡,女孩的側臉清晰倒映其中。 她在懊喪地……搓耳朵。 兇是兇了點,到底是女孩子。 徐司前幾不可查地彎起唇角,光線亮起時,他已然斂起神色。 * 半個小時后,審訊室內光線刺眼,趙小光把徐司前車里找到的雜牌化妝品拿去送檢。 徐司前一張俊臉冷酷又邪氣。 凌霜踢來張椅子,在他對面坐下,開門見山:“坦白從寬,你有沒有殺害一個女孩?” 徐司前平靜反問:“女孩?誰?” 凌霜輕咳一聲,換了個問題:“7月3日晚上,九點到十二點,你人在哪里?” 徐司前斂眉,表情肅殺:“無可奉告?!?/br> 凌霜了然地聳了聳肩:“有人看到你當天晚上和被害人同時出現在案發現場附近?!?/br> “有視頻或者照片嗎?”徐司前語氣冷冽,一針見血。 凌霜:“有照片?!?/br> 徐司前一眼看穿,犀利指出其中漏洞:“拍到我殺人了嗎?” “我還有別的證據?!彼w小光使了個眼色,將那個錢包拿過來,翻給他看,“認識嗎?” 徐司前神色如舊,眸中染上幾分懶倦:“錢包確實是我的,前兩天丟了,很可能是嫌疑人撿到錢包,然后借機栽贓給我?!?/br> “7月3號晚上,你在哪里?” 徐司前薄唇輕抿,寒潭般的瞳仁凝視著她,沉默不語。 凌霜見狀,指節在桌面輕扣幾聲,算作提醒:“你沒有不在場證明,在案發時間出現在案發地附近,有重大作案嫌疑?!?/br> 徐司前冷淡掀了掀眼睫,不打算浪費口舌。 不多時,凌霜手機在口袋里響起,接通后,對方說:“凌隊,死者身份確定了?!?/br> 凌霜叫了位警員進來盯徐司前,自己上外面講電話。 “死者名叫張清苗,在南城西郊一家飯店做服務員,20歲,兩個月前做過膽結石碎石手術?!?/br> “有找到她親近的朋友嗎?”凌霜問。 “找到一個女孩?!?/br> “問她張清苗住處在哪里,我們去她家看看?!绷杷吔淮吙觳饺ネ夹g科。 趙小光也不敢耽擱,火急火燎跟上。 “趙警司,這人怎么辦……” “人盯好?!壁w小光頓步補充,“等凌隊回來審?!?/br> * 張清苗住處和南城大學僅隔著一條街。 大約是為了省錢,她租了一間斜頂閣樓房,房間布置整潔,一眼望到頭。 除卻床和沙發,屋內最顯眼的陳設是角落里的一張書桌。 八九十年代的老家具,脫漆嚴重,女孩在上面鋪了層干凈桌布,桌案上堆著高高幾摞書。 臺燈下面有一瓶水培綠蘿,不是專門的花瓶,是裝牛奶的玻璃瓶,標簽還在,生產日期在一年前,她來南城不長不短。 不起眼的一角,讓凌霜看到一個鮮活向上的年輕女孩。 凌霜翻開其中一本書,扉頁上用鋼筆寫著一行字: 加油,張清苗,你雖生于荊棘,也會于藍天展翅。 那是成人自考的書本,書頁上勾勾畫畫做滿標記。 再往下,還有別的書,凌霜找到一張南城大學財會專業的課表。 女孩避開上課時間,找了一堆兼職,飯店服務員只是其中一樣,她周末會在南城碼頭扛包卸貨。 凌霜鼻尖一酸,喉頭哽咽,她先前推理時,根本就沒想過一個年輕女孩會去做卸貨工。 cao他娘的混蛋! 這時,她收到檢驗科打來的電話,徐司前車里的化妝品和死者臉上的化妝品不同源。 凌霜有些意外。 掛斷電話后,她繼續查看張清苗家。廚房在北面,碗筷只有一副。 鞋柜中有幾雙應季女鞋,衣柜很空,都是些廉價衣物,她生活樸素,獨自生活。 凌霜翻箱倒柜找過一圈,發現張清苗家沒有任何化妝品。 唯一可以稱得上是護膚品的,是一瓶兒童面霜,常見品牌,十幾塊錢一瓶,用完后有幾塊錢的替換裝。 凌霜大膽推測,女孩死后涂抹的化妝品是兇手帶去現場的。有備而去,極有可能是熟人作案。 凌霜立刻驅車去找張清苗的朋友——西郊飯店的服務員李敏。 “張清苗有沒有男朋友?”凌霜問。 “有的?!崩蠲粽f。 “叫什么?” “不知道,苗苗沒說過,我也沒見過?!?/br> 凌霜蹙眉:“沒見過?” “是啊,以前我們老板娘要給她介紹男朋友,她說她有男朋友,就不了了之了?!?/br> “那她有親近的男性朋友嗎?” “也沒見過,她從來不和我說這些?!?/br> 不應該啊…… “她有沒有跟你說過一個叫徐司前的人?”凌霜不死心又問。 李敏搖頭,凌霜知道線索斷了。 “張清苗什么時候來的南城?” “一年前,逃家出來的?!?/br> “逃家?”凌霜不自覺地摁了下筆。 女孩繼續說:“她家里有個弟弟,她媽要讓她嫁給一個鰥夫換十萬塊彩禮錢,她就偷偷跑出來了,后來講好,她不回家,每個月給家里打三千塊錢……” 三千……除卻房租,張清苗幾乎剩不了多少錢。 查案也是在經歷受害者的生命軌跡,凌霜覺得有些壓抑,從飯店出去,她在車里點了支煙。 天光轉暗,烏云在遠處匯聚,她胳膊架在敞開的車窗上,神色凝重。 “趙小光,人的命運當真是不可改變的嗎?” “也不是那么說啦……”趙小光舔舔唇,不知怎么回答這句。 凌霜捏過眉心,長長嘆了口氣,說:“讓老王在系統里找找,聯系她家里人過來一趟?!?/br> 趙小光說:“已經安排過了?!?/br> 凌霜揉了揉眉心,丟掉手里的煙,重新打起精神:“再去一趟案發地?!?/br> 如果兇手不是徐司前,那么,一定是有人說了謊。 第4章 4. 空氣很悶,風不見了。 香樟樹頂傳來陣陣聒噪蟬鳴,黑云層疊堆積涌動,將夕陽整個吞沒。 街燈還沒亮起,整座城市仿佛倒扣在密不透風的容器中。 空調溫度遲遲降不下來,趙小光邊倒車邊抱怨天熱。 凌霜適時提醒:“開快點?!庇晏煲暰€不佳,容易影響判斷。 趙小光好奇問:“老大,你覺得到底是誰在說謊?” “不用我覺得,”凌霜盯著黑暗籠罩下的街道,眸色深深,“一會見分曉?!?/br> 二十分鐘后,車子駛進城春建設工地。 工人們相繼下班,門口幾輛巨型渣土車緩慢而笨重地移動著。 凌霜再次環顧四周,半開放式的工地,管理松散,沒有安裝攝像頭,楊波是當晚負責看守材料的工人。 案發地是一片土質荒地,距離楊波工作的看守棚有四五百米遠,四周灌木叢生,形成一道十幾米寬的天然屏障,無人無津。 兇手殺害張清苗后,未進行掩埋處理,甚至抽空給女孩化了妝,顯然是篤定短期內不會案發。 但可惜,高溫暴曬下,尸體迅速腐爛。三天后,一條狗闖入其中,狂吠不止…… 據死者臀部與地面接觸的痕跡來看,案發地就是第一犯罪現場。 案發地往后面是一條枯水河,移動板搭建的民工宿舍設在河對岸,那里靠近商店,生活較方便。 工人從宿舍到這里,需要經過案發地東邊的一條石子路,因此,男性且熟悉周邊環境的工人成為第一懷疑對象。 專案組做過地毯式排查,所有人都稱自己不認識死者張清苗且均有不在場證明,只有楊波聲稱自己案發當晚見過被害人和兇手,并且拿出了有力證據。 而他的不在場證明是老鄉鄭偉,兩人喝酒打牌,一整晚都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