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炬之年/地久天長 第10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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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他從大柵欄取回旗袍后,便驅車前往南池子。 他是今晚飛香港的航班,干完這一票,他就得去東南亞那邊避上一陣,或許幾個月,或許一兩年,暫時都不會回來。 所以臨走之前,他來看看外婆。 說起來這些孩子一同長大,想法倒也真是相似。離開北京時,都想著先來看看老太太。 云綦今天來,正好趕上老太太精神頭不錯,這會兒正在花壇與周嬸兒一起栽花。 見到云綦,老太太十分歡喜,她熱情地拉著云綦的手,指向剛栽下的紫荊花,向他細細介紹:“紫荊花是親情花,花開繁茂,寓意著兄弟和睦、家業興旺?!?/br> 周嬸兒插話道:“阿綦少爺,您可不知道,老太太有多寶貝這花呢,紫荊花不喜歡過濕的環境,光是土壤這小老太就調整了好幾遍?!?/br> 云綦聽了,面無表情看了眼那花,并未說什么。 他扶著老太太進屋,說道:“外婆,您試試我買的旗袍,看看合不合身?!?/br> 旗袍一拿出來,周嬸兒便驚呼真漂亮。 老太太滿心歡喜:“好,淑珍,你扶我去試,阿綦,你坐?!?/br> 云綦微笑點頭,目送外婆進去,獨自坐在桌旁倒了壺茶。 品茶時,他余光掃到壓在茶托下的一張紙。 輕輕抽出,翻開后,他微微瞇起了眼睛。 這時,周嬸兒忘了拿東西,回來看到云綦在看那張紙,忙笑道:“這是妞妞做的旅游攻略,年輕人都喜歡搞這個,她寫了一晚上,臨走忘拿了,我就給壓下面了?!?/br> 云綦嗯了聲,周嬸兒便回去了。 他繼續看那張紙:北京——武漢——長沙——廣東——深圳—— 一瞬間,目光猛地一收,手中的茶杯險些滑落。 他閉上眼,手指懸在空中,仿佛在模擬一個地球儀,手指在上面輕輕劃過。 從北京到深圳,一條清晰的斜線躍然指尖,而這條線的終點,赫然指向了香港。 似乎是發現了什么,云綦緩緩睜開眼睛,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第76章 - 夜幕低垂,香港維多利亞港灣沉浸在深邃的夜色中。繁星般的燈火如細雨灑落,葵青區的藍巴勒海峽兩岸被點亮,織就一幅璀璨的夜景畫卷。 葵青貨柜碼頭,從一號到九號,燈火通明,宛如白晝。 在燈光的照耀下,大型先進起重機有條不紊地揮舞著鋼鐵臂膀,緊張有序地準備接駁即將到來的貨輪。 李京岳長身佇立于碼頭邊沿,眼神穿越夜色,緊緊鎖定遠處海平線上漸漸清晰的“海霧號”輪廓。 就在這時,云綦的電話打了過來,通知他立即撤離。 李京岳眉峰微挑,聲音中帶著不解:“現在?貨輪正要進港呢?!?/br> “現在?!痹启肼曇羯踔梁芾潇o,“我們被監視了,碼頭有警察埋伏,你想辦法立刻離開?!?/br> 李京岳心頭一震,恰逢此時,一聲轟鳴的汽笛劃破夜空,手下匆匆趕來,報告通關的準備情況。 瞬間,李京岳意識到,人或許還能逃,但貨船恐怕已無退路。 當官的都知道,白道栽了不可怕,可怕的是白混黑,一旦失足,便是萬劫不復。 他緊握拳頭,覷眼環顧四周,試圖在夜色下車輛影子中尋找可能隱藏的警車。 媽的。 “阿綦,船上的貨該怎么辦?”他咬牙問。 電流那邊,傳來極其果斷的聲音—— “通知船上的人,立刻掉頭返回公海。其余事情我來處理,你現在帶人馬上撤退?!?/br> 云綦掛斷電話。 他垂眸,目光深深鎖在手中的薄紙之上,嘴角不經意地勾勒出一抹詭異的笑。 這不僅是一份簡單的旅行攻略,更像是一封隱形的戰書,一場鴻門宴的邀請函。 一切已經明牌了。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他將那紙張用力揉成一團,緊握于掌心。 這樣有意思的局,他又怎能不接呢? 云綦的胸膛微微起伏著,如同戰鼓擂響前的靜默,他猩紅的眼底閃爍著微光,那光里,既有野獸捕獵時的兇狠銳利,也不失狼性般的敏銳與對獵物的饑渴。 他血液中的每一滴都沸騰著,帶著近乎嗜血的興奮,在脈搏中洶涌澎湃著。 這一刻,他仿佛已等候多時了。 - 不一會兒,老太太身著新旗袍,在周嬸兒攙扶下走了出來。 “好看,好看?!敝軏鹪谒砼再澆唤^口,她轉向云綦,笑瞇瞇地問:“阿綦少爺,您的眼光太好了,快看,老太太今天是不是特別好看?” 云綦緩緩自茶桌邊立起,轉身之際,面容復歸溫婉,笑容柔和地鋪展開來。 他的目光柔情似水,輕輕落在外婆身上,點頭微笑,眼眸中洋溢著寵溺:“好看,外婆是這世上最好看的女人?!?/br> 言罷,他趨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執起外婆的手,眼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芒,輕聲問道:“外婆,假若只能選擇一名孫兒陪著您,您會選擇是我,還是阿言呢?” 老太太聞言,身子微微顫抖,抬頭望向他。 她用蒼老的手緊緊握住云綦的手,笑中帶淚,聲音哽咽:“你們都是外婆的寶貝,一個都不能少,外婆希望你們都能陪在外婆身邊……” 云綦聽后,嘴角上揚的弧度未變,但眼底的溫度卻陡然降至冰點,流露出一抹冷漠與嘲諷。 那笑似乎藏著幾分深意。 未再多言,他輕輕抽出手,轉身踱步出門外。 臨門一刻,背對著月光,他回過頭來,笑容顯得格外冷冽:“外婆,這么多年,您還是從未把我放過第一位,我如此孝順您,哪怕騙騙我都不行嗎?您和外公一樣,在我和阿言之間,從沒真正選擇過我,不是嗎?” 語落,他決然而去,未曾回頭。 “阿綦……”背后傳來了一聲蒼涼的輕喚,似有千言萬語,卻最終只化作了這淡淡二字,痛苦縈繞在空氣中,久久不曾散去。 - 香港麗思卡爾頓酒店。 夜色如墨,維多利亞港燈火通明。 應寧站在套房的全景窗畔,身著一襲奶白色絲滑睡袍,新沐的發絲柔順地垂落在肩,她倚靠著觀景窗,手里舉著一杯紅酒,波光粼粼的杯面映襯著窗外的璀璨。 而在酒店另一側的隱秘空間內,警方團隊與謝陸言圍坐一圈,正在深入探討即將執行的秘密行動計劃。 空氣里緊張中夾雜著一絲詼諧,一名警員玩笑道:“托謝先生的福,咱們這回在五星級酒店里布局,倒像是公費旅行的錯覺了?!?/br> 謝陸言姿態閑逸地斜靠在沙發邊角,一手輕松擱在扶手上,另一手持煙輕旋,嘴角勾勒出一抹從容的笑意:“我來香港,也不只是為了協助警方,更為陪我老婆出來散心的?!?/br> 警察連忙附和,“是是,這次多虧了應寧小姐的理解和支持,好了,我們開始說正題吧?!?/br> 之后一員起身移步至中央黑板,繼續分析:“往常,大宗毒品交易慣用隱蔽的‘埋雷’手法,但此次情報指向名為國際貨輪‘海霧號’,我們有充分理由相信,其上很可能載有全部的毒品走私貨物?!?/br> “明日行動時,我們會確保全員裝備無線通信設備。再次明確,行動定于明晚,利用碼頭演出作為掩護,主力小隊將在九號倉庫待命,粉藍煙火為行動指令。驗貨同時,表演啟動——” 話音未落,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打斷了會議,監視小組緊急報告:“‘海霧號’原定九點一刻進港,卻在八點半突轉航向,駛離原路線?!?/br> “請示上級,是否即刻攔截?監視組擔心毒販逃逸?!?/br> 房間里,警察面面相覷。 “怎么突然后撤了?他這交易還做不做了?” “沒通知咱們取消??!” “難道咱們暴露了?被發現了?” 這一突發狀況讓會議室內的氣氛瞬間凝固,警察各個神色猶豫,決策之重壓在心頭。 是否立刻采取行動,成為了一道棘手的選擇題。 現在還不確定船上真的有貨,萬一是對方的空城計,貿然行動不僅會因情報失誤而撲空,更會驚動對方,打草驚蛇,但若錯過時機,這批毒品可能會永遠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中。 警察的目光不自覺地轉向了謝陸言,似乎在尋求他的見解。 謝陸言緩緩呼出一縷煙霧,手指輕輕敲擊著沙發扶手,沉吟片刻后提議:“保持跟蹤,靜觀其變?!?/br> 警方擔憂地問道:“如果他們確實察覺到了什么,會不會放棄這批貨,選擇撤退?” 謝陸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云綦這個人,你們跟蹤調查了這么久,但你們真的了解他嗎?他可是17歲就考入麻省理工,高中時代就曾在國際競賽中力挫常春藤盟校一眾碩博,獨占鰲頭,拿下金牌的天才?!?/br> “即便你們的包圍網天衣無縫,云綦明晚一到,他的洞察力也足以找出破綻,行動依然難逃失敗?!?/br> 警察追問其意,謝陸言瞇起眼睛,深吸一口煙,他太了解云綦了,知道他不是會這么容易上當的人。 “他明晚本來就不會親自現身,之前放出的消息,是拋給你們的煙霧彈?!?/br> 所以他故意留下線索,他賭他臨走時會去奶奶那里,也賭他會看到那張紙。 他只要看到,就一定會來。 “等電話就好了,這筆交易他一定會繼續的?!?/br> 謝陸言道:“明晚我也無需替身,我會親自登船驗貨,你們放心,只要我出現,他必定會出現?!?/br> 警方出于安全考慮,面露遲疑。 謝陸言卻笑了,繼續說:“正好,我也有些家務事想和他了結?!?/br> - 2020年3月15日,春深露重的北京城,一場名為“雷霆掃毒”的高級別秘密會議在公安部大樓深處悄然召開。 會議在公安部部長李國棟的主持下拉開帷幕,與會人員涵蓋了副部長張偉、北京市市長劉志剛、國家安全局副局長王輝,以及眾多關鍵部門的高層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