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休、休書? 隨侍方思一愣,顯然一頭霧水。 大梁的第一權臣,百官之首,天官大冢宰劉非,苦苦癡戀徐郎君,偏要委身下嫁,誰勸也不好使。 而如今堪堪結婚一夜,本該是新婚燕爾,如膠似漆的甜蜜,怎么一大清早回來,便要…… 便要休夫? 方思微微垂著頭,忍不住開始腦補,徐郎君素來享有徐州第一美男子的美稱,臉蛋兒自然是沒話說的,身量也勉勉強強,雖不如武將高大有力,但徐郎君是個文臣,倒也差強人意。 難道—— 難道是那方面不行? 方思偷偷瞟了一眼劉非脖頸上扎眼的吻痕,如此強烈的占有欲,看著也不像那方面不行。 劉非囑咐道:“記得,是休棄?!?/br> “敬諾,郎主?!狈剿脊Ь吹膽?。 * 大梁朝參,也便是羣臣口中的上朝,每五日一次,每月逢十五,百官也會齊聚丹陽宮朝參大殿,謁見朝拜天子。 今日便是十五。 劉非晨起洗漱,整理好朝參的衣袍,將方思提來的奏匣拿好。這奏匣之中,安放的并不是甚么安邦定國的奏本,而是休棄徐子期的休書。 劉非走出大冢宰府,上了輜車,騎奴駕士平穩駕車,朝著丹陽宮而去。 他坐在車中,微微閉目養神,心竅里思忖著,自己雖然穿進了渣賤小說之中,變成了傳說中的倒貼賤受,但倒貼戀愛腦決計不是自己個兒的性子,這婚,必須離。 劉非不傻,他又不喜歡徐子期,沒必要被徐子期吸血,當踏腳石。 輜車駛入丹陽宮,因著是天官大冢宰的輜車,根本沒有在丹陽宮最外側的皋門停車,一路暢通無阻。 普通的官員,在丹陽宮皋門接受盤查,駕士駕車至南止車門,然劉非不同,劉非的輜車通過南止車門,直至公車署,這才緩緩的??肯聛?。 “大冢宰的輜車來了!” “太宰來了!” 許多官員蹲守在公車署,昨夜是劉非下嫁大婚的日子,除了出席婚宴的官員,還有許許多多的臣工排隊都送不上禮,這會子便守在此處,打算趁著劉非下車的光景,抽空送禮混個臉熟。 劉非踩著腳踏子,一步步從輜車上走下來,臣工趨之若鶩,立刻圍堵上來:“恭喜大冢宰!” “恭喜太宰,新婚燕爾!” “劉相新婚之喜,卑臣還未來得及贄敬,這是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劉非掃視了一眼恭維的眾人,挑眉道:“何喜之有?” “這……”羣臣一愣,本以為劉非新婚,終于與癡戀的情郎結為連理,合該歡心才是,哪成想大冢宰臉上并未有半點子欣喜。 劉非又道:“沒有甚么可道喜的,都散了罷?!?/br> 說罷,拿著奏匣離開公車署,徑直往丹陽宮朝參大殿而去。 羣臣在御史的監督之下,進入朝參大殿,按班站好,很快便聽得寺人高聲通傳:“人主駕至——” 梁錯,果然是梁錯! 劉非站在班位之中,微微抬頭瞥了一眼,是昨夜那個與自己顛鸞倒鳳的年輕男子。 梁錯今日穿著一身黑色的天子朝袍,頭戴冕旒,莊重的黑色襯托著梁錯挺拔的身材、陰鷙的面容,今日陽光正好,那冷酷的斷眉異常清晰,為梁錯平添了一股怕人的森涼之感。 梁錯走到朝參大殿正首,一展寬大的袖袍坐下,這才道:“眾卿不必多禮,起身罷?!?/br> “謝陛下恩典——”羣臣山呼叩首,隨即站起身來,退回班位坐好。 梁錯掃視了一眼眾人,不著痕跡的在劉非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很快錯開目光,仿佛昨夜甚么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般,道:“今日乃是逢十五的朝參,可有卿大夫奏本?” “臣有奏本!”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臣從班位上站起身,走到大殿正中間,他的手中捧著一個奏匣,奏匣上貼著封簽,十足鄭重的模樣。 “哦?”梁錯道:“內史大夫,準奏?!?/br> 白發蒼蒼的內史大夫打開奏匣,從中捧出奏本,鏗鏘有力的道:“陛下親自領兵征戰燕人,臣子們無不鼓舞振奮,如今北燕已退,動蕩已平,然……” 內史大夫話鋒一轉,道:“陛下面有傷疤,此乃殘疾,身有殘疾之人尚且不能侍奉人主,更不能授應天意,老臣敢請陛下,自動退位!” 在古時很多朝代,對殘疾人是很苛刻的,殘疾仿佛是上天的譴責,若逢大災大難,糧食短缺,或許還會坑殺殘疾人來減少糧食消耗。殘疾之人是不可入朝為官,侍奉天子的,身有殘疾的宗族,也與繼承皇位無緣。 梁錯及冠之后,老宰相被獵狗咬死,梁錯真正掌握朝局,當時北燕覺得梁錯是個初出茅廬的青瓜蛋子,便舉兵侵擾大梁的邊境,想要趁機占大梁的便宜。 豈知梁錯心狠手辣,而且是個十足的狂人,他親自帶兵,將侵犯的北燕士兵打退不說,還一路追擊,足足奪下了北燕的十三個邊境城池,嚇得北燕屁滾尿流,主動求和。 梁錯在這次戰役中,一時威名遠播,但同時他也留下了傷疤,他的斷眉由此而來。 若傷疤留在身上,旁人根本看不出來,但這條細細的傷疤正好留在臉上,便成了殘疾。 內史大夫話音一落,羣臣立刻躁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