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科舉路 第329節
凌秋余遲了一拍,這才終于將目光落在了左相身上,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讓凌秋余幾乎立刻就升起了親近之心。 凌秋余袖中的手不住的輕顫著,目光卻在觀察著左相的面色,自古醫者望聞問切,凌秋余這會兒盯著左相看,左相雖有些不自在,但也并未多說什么。 等凌秋余鎮定下來后,這才上前為左相診,眾人紛紛屏息,過了半刻,凌秋余這才睜開眼: “左相大人脈象極軟極細,似有若無,本該是油盡燈枯之象?!?/br> 凌秋余這話一出,景帝正要說話,卻被徐韶華拉了拉袖子,隨后凌秋余這才斟酌道: “但不知為何,由微轉弱,此乃好事,后續草民可先為左相大人施針,倒不至于會讓左相如如今這般夜不能寐?!?/br> “你竟知道本相多日未曾安枕?” 左相有些詫異,他服藥已久,脈象紛亂,便是常用的府醫有時候也診不真切,這會兒左相已經無法顧及方才為景帝寬心之時說的謊話了。 景帝幽幽的看了一眼左相,倒也沒有開口。 凌秋余這會兒已經割舍私情,以醫者的身份為左相答疑解惑: “大人方才之脈乃是細脈,乃氣血不足所至,大人面色發黃,發枯眉疏,已是佐證,草民將之結合來看,如此方有決斷?!?/br> 二人一問一答,凌秋余對于左相的話都能答上,還會叮囑左相一些該注意的事項。 景帝看到這一幕,一時吶吶無言: “太傅素來外圓內方,尋常鮮少與人深談,今日看到來,倒是與這位大夫有緣……等等,徐卿說那位大夫姓路,方才怎么又稱其一句凌兄?” 景帝有些疑惑,徐韶華看向景帝,這會兒左相的病情能穩住,徐韶華心里也松了一口氣,神態放松,笑吟吟道: “圣上可容臣先賣個關子可好?” 左相和凌秋余說了一刻多的話,后面竟有些戀戀不舍的想要凌秋余來自己府上任府醫一值的想法。 等隨后,這才反應過來,一旁還有景帝和徐韶華二人,連忙告罪: “圣上恕罪,徐給事中見諒,我與這位凌大夫有些投緣,一時疏忽了兩位?!?/br> 景帝搖了搖頭: “不打緊,知道太傅并不大礙,朕心里也就放心了?!?/br> 徐韶華也隨之表示不介意,左相旋即巴巴的看著徐韶華: “徐給事中,你所說之事……” “大人想見之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br> 徐韶華這話一出,景帝和左相面面相覷一番,左相顫聲道: “徐,徐給事中,你說的是,是……” 左相下意識看向了凌秋余,而凌秋余這會兒表面在收拾桌上的醫具,可實則手指不住顫抖。 徐韶華見狀,嘆了一口氣: “凌兄?!?/br> 凌秋余終于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抬眼看向左相,他想了想,片刻后,抬手拂去臉上的面具。 左相和景帝紛紛僵在原地,景帝忍不住喃喃道: “太像了……” 左相一時激動的眼里涌起淚花,隨后忙招了招手: “孩子,過來,過來我瞧瞧?!?/br> 凌秋余緩緩走了過去,對于這一天,他曾經無數次夢到過,可卻沒想到來的這么快。 凌秋余忍不住抬眼看向左相,這個被大周官民都敬重的人,見久居清北的望飛兄弟提起他都滿眼敬佩,而這個人……是他的父親。 左相的手指在凌秋余的眉眼撫過,他拉著凌秋余的手臂,看著景帝像是想要炫耀的孩子: “圣上,您看,臣年輕時便是這般模樣!以前您總好奇臣年輕時是什么樣子,臣無法用筆墨言辭道來,今日,您能看到了?!?/br> 景帝也在端詳著凌秋余,目光清正,看他那模樣也是早就知道此事,可卻并未急于認親。 否則,只怕是要打草驚蛇了。 隨后,左相旁邊又加了一個景帝,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問起了凌秋余此前的生活。 等聽到凌秋余幼年的遭遇時,左相滿眼心疼,但卻不知該說什么,又等凌秋余說起他得中縣案首之時,左相與有榮焉。 但……等到凌秋余提起府試使的種種驚險之時,左相直接拍案而起: “周氏老賊,吾與你此生不共戴天!” 左相本以為,木驥敢拿著玉佩前來,他的孩子必然不會受太大的苦楚,卻沒想到他們竟為了阻撓他,不惜圍殺陷害與他! “他們這么對我兒,竟還敢以此要挾,莫不是以為本相是泥捏的不成?!” 左相氣的胸口劇烈起伏,凌秋余連忙請左相躺在小榻上,為左相施針,過了片刻,左相的神情這才變得平靜起來。 徐韶華這是才開口道: “當初養過凌兄一段時日的婦人乃是右相府中之人,右相與江湖門派古月教有所牽扯,若是讓此婦人憑借記憶,偽裝凌兄,也不無不可?!?/br> 徐韶華這話一出,左相一時恍然,是了,最了解一個人的,只有他的對手。 左相沒有想到徐韶華對于右相這般了解,可據他對右相的了解,這樣的事他絕對做的出來。 可若真如此,一旦他答應了右相的條件,最后,也不過被他戲耍一通! “大人,別動氣?!?/br> 凌秋余開口說了一句,左相想要點頭,看到凌秋余皺起的眉頭,忙道: “好,好,我不生氣,我不生氣,我還要多謝徐給事中,將我兒送還?!?/br> 左相說著,又想要激動起來,凌秋余下針的力道微重了幾分,左相一時覺得困意襲來。 等左相睡熟后,凌秋余觀察了一下,確定無誤后,這才起身,對上一旁景帝擔憂的神色,凌秋余解釋道: “左相大人的脈象很是復雜,方才草民所言之癥不過十之一二,但現在左相大人更需要的是好好睡一覺?!?/br> 景帝連連點頭,看著凌秋余重新將面具帶上后,一臉稀奇,隨后又反應過來: “等等,路,凌,凌大夫,你不準備留在相府嗎?” 凌秋余看向景帝,又看了徐韶華一眼,輕輕道: “圣上,草民留在相府,只怕對大局不妥。徐兄弟素來不是急躁之人,今日這般急急尋我過來,想來朝中情勢并不好,草民不能因一己私情,壞了大事?!?/br> 景帝聞言,又欣賞,又有惋惜,片刻后,他拍了拍凌秋余的肩膀: “也罷,日后還有機會。你能回來就好?!?/br> 凌秋余微微一笑,并未多言。 而此時,徐韶華也適時開口: “凌兄,煩請你再為圣上診脈?!?/br> 凌秋余雖然有些不解,但還是直接照做,等景帝落坐后,凌秋余細細切脈,不過片刻,他便瞪大了眼睛: “這是……消陽草?!” 第187章 此言一出, 連徐韶華也不由得面色大變。 最壞的結果出現了! 景帝這會兒只覺得渾身的血液一下子凝固了,他從未想過自己在自己的皇宮之中,竟然會中了如此歹毒的毒物! “不過, 此藥藥力衰微, 依著那陳生中毒后進而帶給陳家村人的藥力,雖然略有損傷,但若是仔細調養三五載, 也不會損傷龍體?!?/br> 凌秋余這話一出, 二人又是大松了一口氣, 景帝用帕子擦了擦額角的汗水, 看著凌秋余: “凌大夫啊, 你立了大功!” “草民不敢居功,只是盡了醫者的本分罷了。不過, 恕草民直言, 圣上雖然中此奇毒不深,但也需要避免接觸此物才是?!?/br> “朕已知道此物源于何處了?!?/br> 景帝閉了閉眼,緩緩道: “當初工部負責修繕的宮殿,一是皇后的棲凰殿,二則是母后的慈寧宮。 這段時日, 朕會避開這兩處, 待到……此事塵埃落定,再請凌大夫替朕將后宮里的旮旯角落都探查一番?!?/br> 凌秋余拱手一禮: “草民領命!” 隨后, 過了片刻,凌秋余為左相起了針, 幾乎才起了針, 左相便醒了過來,凌秋余看的不由皺了眉。 “大人, 你憂思太重,長此以往,便是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br> 左相這會兒只是樂呵呵的聽著,大人就大人,父親大人也是大人! “好,我聽我兒的?!?/br> 凌秋余見左相這般,眉頭緊鎖,搖了搖頭: “大人莫要如此,我的身份并不急于一時,一來,若是我不曾猜錯,此番是右相用我來要挾大人了。那么,這時候我若與大人親近,恐打草驚蛇。二來……” 凌秋余垂眸,眼神微虛: “二來,我在京中數月,早聽聞大人待獨子一腔慈父之心,若是我還家之時,大人又當如何待另一位兒子呢? 這件事對大人來說實在突然,大人今日固然欣喜,但也需仔細斟酌審視,不可貿然決斷才是?!?/br> 凌秋余有條不紊的說著,左相認真的思索了一下,隨后點了點頭: “我,凌大夫說的對,此事我會好好想清楚,定然會給凌大夫一個完美的答復?!?/br> 凌秋余點了點頭,只覺得終于渾身輕松起來,他本想要告辭,但還是被左相留了飯。 席間,父子二人的口味也是驚人的相似,左相看著又悄悄抹了一把淚。 而景帝看到這一幕,也是由衷地替左相高興,但心里也微不可查的升起一絲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