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科舉路 第242節
梁向實沒有說的是,他曾仔細打量過梁世則,他的身上并無外傷,就連那張矜貴的臉也沒有絲毫傷情。 可獄中的那些貓膩,梁向實也是略有耳聞,否則,梁世則也不是被人嚇大的,何至于連丁點兒傷都不曾受,便畏縮成那般模樣? 總而言之,這個嫡子已經不能再用了,若是他還能保持一絲冷靜,愿為家族獻身,那他便還能再入梁家祖墳。 梁向實說的含糊,管家心里嘆了一口氣,也未敢多言,便直接下去了。 國子監中,徐韶華才從王先生處回到寢舍,王先生新得一本古籍,約莫是五百年前某個小國的樂譜,云先生也對此很有興趣,故而在兩位先生的壓力下,徐韶華用了半月時間,這才將其大致重現出來。 不過,那上面的旋律很是動人,大概是講述一個戲子與將軍的故事,二人亂世結緣,可結果卻是將軍馬革裹尸,戲子梨園啼血,共赴黃泉。 難得的是前半段不落俗套,悲壯蒼涼,將邊塞之景仿佛在眾人面前徐徐展開。 徐韶華看著也覺得技癢,都不由得起了習琴的興趣。 “以后抽空先去尋云先生學學指法吧,” 徐韶華自語兩句,隨后便看到了外頭抱著一罐羊奶,東張西望的小侍從: “銘安,可是嬸嬸又讓你送羊乳過來了?” “嘿嘿,娘說徐哥哥你的法子極好,以前的羊奶總是燥的人喝不下去,現在卻成了美味呢!” 隨后,銘安小聲道: “監醫說羊乳很滋補哩,徐哥哥要多多的喝,你現在太瘦啦!” “你小子,我哪里瘦了?” 徐韶華順手從銘安的手里接過羊奶,開始煮起奶茶,今日立春,可是還覺得身上發寒,喝些羊乳茶也能暖暖身。 銘安隨后嘰嘰喳喳的和徐韶華分析起徐韶華和他那位五大三粗,據說曾經還上過戰場,而今不過是解甲歸田的爹之間的區別。 徐韶華聽的嘴角抽了抽,忍不住敲了敲銘安的小腦瓜: “我還未及冠呢!到時候定能和陳叔一般高!” “真的?” “當然!” 徐韶華語氣肯定,隨后揉亂了銘安的軟發,二人笑鬧間,羊乳茶的香味也漸漸彌漫了整個屋子。 “嘖,來得早不如來得巧,看來我今個有口福了?!?/br> 衛知徵很是自如的推門進來,大白天的,徐韶華并未栓門,再說衛知徵這家伙也習慣了直接上門,徐韶華只是微微一笑: “衛同窗今日倒是舍得出來了?!?/br> 一個冬日,衛知徵這家伙當真是貫徹能窩著卻不動彈的原則,非大事絕不出門。 自正月十五回了國子監后,這還是徐韶華頭一次看到衛知徵,衛知徵原本激動的眼神在看到銘安后,一下子冷靜了。 不過這會兒羊乳茶也煮的差不多了,徐韶華隨后給銘安分了半罐讓他帶走,等人走了,衛知徵還去關上了門,這才一臉激動道: “徐同窗,你知不知道梁巡撫今日歸京了?” 徐韶華揚了揚眉,喝了一口還有些燙口的羊乳茶,這才悠悠道: “現在知道了?!?/br> “你這人!” 衛知徵有些幽怨的看了一眼徐韶華,和徐同窗說話,一點兒吃瓜的樂趣都沒有! 但隨后,衛知徵眼珠子一轉,立刻道: “既然如此,那徐同窗不妨猜一猜那梁巡撫回來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徐同窗說,他是會向右相求情,還是與安王聯手?” 衛知徵一臉期待的看著徐韶華,因為樂陽侯的關系,衛知徵知道安王有意招攬梁向實之事,不過衛知徵這話一出,徐韶華看了衛知徵一眼,笑著道: “衛同窗,你這可不實在啊,只有兩個選擇嗎?” “難不成梁巡撫他還有第三個選擇?” 衛知徵這話一出,徐韶華低垂眼簾,慢悠悠道: “我猜,梁巡撫歸京的頭一件事,是去了刑部一趟?!?/br> 衛知徵人都傻了,徐韶華隨即緩聲道: “江家案已經過了三年,任誰都可以看出來,這是右相對梁家下手的前兆。 梁巡撫可不會坐以待斃,但他最該做的,便是先為自己洗刷冤屈,如此才能立于不敗之地。 而這一點,沒有什么比……舉報者死在獄中更干脆利落了。 最重要的是,此人,還是他的骨rou至親?!?/br> 徐韶華這話一出,衛知徵怔怔自語: “原來是這樣……” 等回過神后,衛知徵忍不住看向徐韶華: “若是如此,那梁家豈不是會恨毒了徐同窗,徐同窗也不擔心嗎?” “喝茶,涼了可就不好喝了?!?/br> 徐韶華見衛知徵光顧著說話,羊乳茶都要涼了,不由提醒道。 此刻,窗外細雨斜飛,屋內的炭火還并未撤去,溫暖的房屋伴著甜絲絲的羊乳茶,讓人昏昏欲睡,徐韶華單手支頤,玉白的面上浮起一層薄紅,旋即,他才輕笑道: “怕?最該怕的,該是梁巡撫才對?!?/br> 衛知徵不明所以,徐韶華看了衛知徵那茫然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 “衛同窗不會真的以為安王爺會與梁巡撫聯手吧?” “不是嗎?我爹說,安王爺親口告訴他,要和梁巡撫一同壓制右相……” “那,衛同窗不妨且拭目以待吧?!?/br> 徐韶華神秘一笑,這一次難得沒有解釋,勾的衛知徵心里跟貓爪似的,看著徐韶華的眼神,幾乎都要怨氣沖天了。 …… 這日大朝,景帝終于見到了歸京第三日的梁向實,梁向實這會兒并未陳情,而是老老實實的在殿上述職。 景帝只是靜靜的看著,并未多置一詞,偶爾點點頭,示意自己在聽。 梁向實顯然也不如何在意現下半點兒權利也沒有的景帝,待他自顧自的說完后,右相這才冷哼一聲: “梁大人的話,可說完了?那不知江家之案,梁大人又作何解釋?” 右相這話一出,梁向實立刻目光堅定道: “清者自清!右相大人此言下官不認,況且,右相大人既說是犬子親口所言,不妨請犬子上堂作證,由圣上見證,下官要親耳聽到犬子所言下官之罪!” 景帝聞言,冕旒下的嘴角撇了撇,他就說這姓梁的不老實吧? 對自己這個皇帝沒有半點兒敬意不說,完了還要拉著自己為他見證! 而右相聽了梁向實這話,只是撫了撫須,淡淡道: “不見棺材不落淚!” 梁向實閉口不言,一旁的兵部左侍郎再度站了出來,他拱手道: “圣上,臣以為也應請梁公子上殿問話,畢竟,梁公子既然能在大牢里說出……子告父的不孝之言,也不差上殿再說一次?!?/br> 兵部左侍郎說完后,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馬清,他怕這個瘋子又尋個由頭來對自己動手! 不過,這會兒馬清倒是沒有興致搭理被自己嚇破膽的兵部左侍郎,他自己看戲正看的津津有味,要不是這會兒在金鑾殿上,他都要搖旗吶喊,讓右相和梁向實撕的再狠一些了。 兵部左侍郎這話一出,倒是有一部分人附和,景帝見狀,看了一眼右相,遂也開口道: “傳梁世則上殿答話?!?/br> 可不多時,去帶話的兵將又原路返回,他跪在殿中復命: “回圣上,右相大人,那梁世則昨日自盡于獄中,不過在其觸壁之時,曾,曾……” 那兵將看了一眼右相,閉著眼,直接道: “曾高呼:右相冤我!” 此話一出,右相立刻目光如電的看向楚修德,而楚修德這會兒心里也是叫苦不迭,他只以為梁向實是愛子心切,沒想到他們梁家的家法……就是自盡嗎? 頂著右相那幾乎可以吃人的目光,楚修德深深的低下了頭,而一旁的梁向實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到微笑,隨即看向右相,目露哀戚: “現下這般,右相大人可還滿意?可憐我兒,尚未及冠便冤死獄中,圣上??!圣上為臣做主??!” 梁向實一通哭天搶地,景帝一臉木然,他可做不了主。 而右相這會兒,額角的青筋跳了跳,忍不住看向了不遠處的安王,但安王這會兒只比了一個二的手勢,右相胸口起伏了一下,才不著痕跡的點了點頭。 安王的二,自然不是他拿二成,而是多拿二成。 不過,右相明知梁向實歸京去了刑部一趟,卻并未重視此事,也敗在了他自負于自己對于京城的掌控。 然,此事雖然偶有瑕疵,但梁向實的人,還是回來了! “哼!梁大人何必惺惺作態,梁世則目無王法,京城行兇乃是事實,即便未曾自盡,也少不了牢獄之災!” “那若是那般,我兒仍有命在!” 梁向實激動的口沫橫飛,右相都忍不住后退一步,可梁向實卻越發激動: “我的兒啊,他才十余歲,還不曾體會這世間的美好,就因為右相你的一己之私死在獄中! 右相,你若是想要殺我,就沖我來??!為什么要動我的兒子?為什么?。?!” 梁向實一邊說,一邊哽咽,連景帝見狀都不由得面色微松,他素來濡慕父皇,可卻只有那并不清晰的記憶。 今日的梁向實,他或許是一個貪官污吏,可此刻他也是一個父親。 景帝隨即開口,他輕聲道: “右相,梁公子已死,當年江家之事,你可還有旁的證據?” 右相面色難看,目光飄向安王,安王正要開口,卻不想,下一刻,一聲聲震天的鼓聲瞬間傳遍了整個前朝! 景帝立刻讓人前去察看,這還是本朝頭一次有人敲響登聞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