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科舉路 第209節
他大權在握數年, 很久沒有這么不痛快的時候了。 而今,他的出言又一次被反駁,周柏舟不由瞇了瞇眼: “這位……程侍郎, 你不過一介小小侍郎, 鳳殿之事其實你一人可以置喙的?工部尚書何在?” 周柏舟正要發作, 上首的景帝輕咳一聲, 溫聲道: “右相可否聽朕一言?” 眾目睽睽之下, 周柏舟深知為人臣子的本分,當下只一拱手: “圣上請?!?/br> 景帝看了一眼一言不發的安王, 以及方才近乎死諫的程聲余, 緩聲道: “昔日父皇登基之時,一切從簡,便是迎娶母后,也未曾大肆鋪張。 而今,我大周基業初定, 實在不是鋪張之時, 朕更不敢比肩父皇,朕以為程侍郎所言合宜?!?/br> 景帝此言一出, 雖是溫和綿軟,可卻不乏堅定之意, 且先帝當初打仗之時, 打的連庫銀都不夠,又豈會在娶妻之事上鋪張。 此刻, 便是程聲余說的十萬兩,對當初的先帝來說,都已經是重視的不得了了。 周柏舟沒有想到景帝會有反駁自己的一日,尤其是景帝句句字字都是用先帝來壓著他,周柏舟沉默了一下,遂道: “既如此,圣上決定便好。不過,自古鳳凰非梧桐不棲,也不知這十萬兩銀子如何搭出梧桐居?” “良禽擇良木而棲,朕有諸位愛卿,使得我大周蒸蒸日上,如何稱不上一句良木?況且,朕堂堂大周天子……何患無好妻?” 景帝笑吟吟的說著,眾臣紛紛拱手,連連稱是,隨后,修建鳳殿之事,才算是有驚無險的落下帷幕。 …… 國子監中,安王世子險險趕在月試之前回到監中,而衛知徵自個不來便罷,卻給兩個跟班下了令,讓他們務必好好跟著徐韶華,聽他差遣。 這兩人一個叫連裕,出身山陽,一個叫陳汀,出身河西,兩人是同屆院案首,如今在國子監已有五年,幾經沉浮,現就讀于丙院。 這會兒,連裕就要接過徐韶華手中的書袋,陳汀則提著一個暖爐,如今已是十一月初,晨起竟是有些凍手。 徐韶華沒想到衛知徵人不來都能在自己這里刷了存在感,他連忙哭笑不得的拒絕了: “兩位不必如此,書袋之中不過些許筆墨紙硯罷了,沒有多少重量。至于陳同窗,我倒是覺得你比我更需要這暖爐?!?/br> 徐韶華玩笑的說著,陳汀生的瘦弱,這會兒被凍的嘴唇都有些發烏,倒是讓人不知待到冬日他要怎么過。 陳汀有些不好意思的吸了吸鼻子,低低道: “徐同窗,我這都是老毛病了。當初我縣試的時候,后娘把持家用,不給銀子。 幸好有一位大老爺,他老娘冬日里想吃河里的大鯉魚,沒人敢下去,我敢,一摟便是兩條!一條魚十兩銀子,不去才是傻蛋?!?/br> 陳汀嘿嘿笑著,又吸了吸鼻子: “后頭,我便靠這二十兩銀子,考了縣試,才有了我的今日,就是如今比常人不受冷些,可也值當!” “世子讓人給他制了姜香丸,等到冬日也能壓制著些,倒是不打緊?!?/br> 連裕又補充了一句,他比陳汀看著健壯一些,與徐韶華同出北地,卻比徐韶華足足高出一頭。 “哦?衛同窗看著灑脫,倒是個仔細的性子?!?/br> 徐韶華這話一出,連裕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世子他啊,就是口舌上不饒人,那心軟的跟棉花似的。我當初不過是家里人生了重病,偷偷哭了一通,世子便直接給了一大筆銀子,還特意請了大夫去看,也不怕我欺他?!?/br> 連裕這話一出,倒是讓徐韶華有些詫異: “那我才入學時,為何衛同窗與你們口中之人,判若兩人?” 連裕和陳汀對視一眼,不由笑了笑,連裕如是說著: “不這樣,怎么能讓那常齊昀下手?他素來喜歡與我們世子爭搶,現在……他沒有搶的機會了?!?/br> 陳汀頓了頓: “聽說,常家人三日后問斬,屆時正好月試結束,有一日旬假,徐同窗可要去看看?” “不必了?!?/br> 徐韶華并沒有什么痛打落水狗的愛好,常家于他不過過眼煙云,最重要的是……崔百折給他寄了一批辣椒產物。 不拘是干辣椒、辣醬、辣rou干等等,反正一大包,徐韶華沒讓留在國子監,直接一道讓送到了宅子里。 現下,他可等著月試后美餐一頓呢! 陳汀不知道徐韶華心里,常家那些事兒還不如一頓飯,這會兒只覺得徐韶華心性豁達,要知道當初常齊昀為難設計徐韶華的時候,還是他倆給衛知徵通風報信的。 這徐同窗竟一點兒也不與常齊昀計較! 也幸虧衛知徵不知道陳汀怎么想,不然怕是要笑破肚子了。 三人邊走邊說,徐韶華隨后又與他們說起本次月試: “兩位同窗,如今國子監中已過千人,文科之試便不說了,那六藝試又是什么章程?” “文試明日眾院同考,今日考三藝,為三大藝,禮、樂、射。其中,禮為五禮,徐同窗還未正式學習,只需點了卯便是,也不會有人說什么。若是親自上場,做的不好反而還要再扣分?!?/br> 連裕說完,陳汀接上: “至于樂藝,原是十人一組,奏云門大卷,按奏得此曲的水平來排名,當初世子初次演奏之時,便引來了云先生?!?/br> “最后一項射藝,便是我等誰也不愿意先考的了?!?/br> 陳汀說完,連裕也不由附和的露出了一抹苦笑: “那射藝共有五射,分別是白矢、參連、剡注、襄尺、井儀,自簽箱中抽取其一。 這里頭,白矢與井儀……實非常人可以做得,我二人這五年間,射藝之上只得過一次丙等上罷了?!?/br> 國子監的月試只有甲乙丙三等,丙等下乃是成績最差的位次,若是六藝與文試中有五個丙等下,直接便會被打入最差的院子。 徐韶華聽了二人的話,眼中不由得閃過一抹深思,他還未曾正兒八經的練習過射藝,也不知這次射藝能否得個及格? 連裕和陳汀見徐韶華不說話,只當徐韶華被嚇到了,忙寬慰道: “射藝之中,除了雷同窗外,我國子監還沒有人拿過甲等,徐同窗初次接觸,隨意射兩箭也就是了?!?/br> 徐韶華聞言,只輕輕搖了搖頭,并未多做解釋: “無妨。我們先去禮藝考場吧?!?/br> 上三院有自己的六藝考場,三人到的時候,人已經不少了,待三人落下名字后,并不能直接離開,而是要作為觀眾來觀賞同窗的禮藝。 今日禮藝考的是吉禮,是為祭天、地、人之大禮。 自古以來,君有君禮,臣有臣禮,民有民禮,而國子監的諸位監生最低都是秀才功名,若是人才短缺之時,隨時可以為一縣之首。 是以今日他們要做的是臣禮。 這會兒,徐韶華被陳汀拉著在一旁坐下,隨后便見十名學子面色肅穆的走上前來,他們沖著先生行了一禮,齊聲道: “學生請祭地祇?!?/br> 徐韶華一怔,陳汀低低解釋道: “天神為圣上所祀,是以吾等只修習學習祭祀地祇、人鬼的禮法即可?!?/br> “開始了,首先要選取祭祀的祭品、禮器,若是這一步做錯,便會直接被先生計為丙等,哪怕后面做的再好,也無法升等?!?/br> 徐韶華點頭示意了解,而這是徐韶華自穿越以來接受的第一次禮法學習,曾經在青蘭村的祭祖,在此刻都覺得簡單的不能再簡單了。 “秋祀門,他們此法雖取巧,卻也不錯,先生應是滿意的?!?/br> 隨后,徐韶華抬眼看向先生,便見那先生面色和緩,顯然是對這十人的舉動很是滿意。 而隨著十人一板一眼的做著祭祀的動作時,周圍仿佛一下子安靜下來,一種肅穆之感油然而生,帶動的所有人都在這一刻正襟危坐起來。 約莫過了一刻鐘,十人紛紛起身,沖著先生又行了一禮,先生點了點頭: “不錯,汝等可為乙等下?!?/br> 先生這話一出,有人歡喜,有人愁,但很快,便有數波人輪換,徐韶華用真氣通了通腰臀間僵硬的神經,倒是還坐得住,而一旁的陳、連二人則只能趁著學子們上臺介紹時這才能松快一二。 等輪到二人時,二人選擇了祭十二哲,如今只是考試,并非正式祭祀,只在十二哲的畫像前行禮,這禮節與祀門的繁簡程度不相上下,最后也得了一個乙等下。 徐韶華待二人下來時,看著二人如釋重負的表情,道了一句恭喜,二人正要說話,便見一抹碧藍色的身影,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 “是安王世子?!?/br> “學生見過先生?!?/br> 安王世子拱手一禮,他的到來讓眾人有些驚訝,當初安王世子被人大庭廣眾下從茶樓帶走,可謂是大失體面,今日他能來,也是眾人沒有想象到的。 先生見狀,也愣了愣,這才緩過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br> 安王世子垂眸道了一句謝: “謝先生記掛,這次學生請祭……五祀?!?/br> 安王世子這話一出,連裕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安王世子這,這么心急嗎?當初,常齊昀便是憑那五祀禮一躍成為禮藝之首,其動作之難,需足足半個時辰才可以演示完!” 連裕這話一出,一旁的其他學子也不由得發出了陣陣sao亂,安王世子對此充耳不聞,可那掩蓋常齊昀留下痕跡的意思不言而喻。 不過,安王世子此次遭受了無妄之災全拜右相所賜,而國子監中,只有常家曾是右相的人,也莫怪他這般遷怒。 先生聽了安王世子的話后,也只是輕輕一嘆: “準?!?/br> 安王世子要展示祭五祀之禮,自然沒有人敢陪,是以接下來的半個時辰便是安王世子的個人展示了。 實際祭祀的禮藝步驟比之現在要繁瑣百倍,需要不斷的重復,而安王世子出身皇族,皇族最重禮節,是以這會兒他做的信手拈來,頗為自信。 由此可見,當初常齊昀能為禮藝勝者,乃是安王世子不欲與其相爭。 隨著安王世子最后一個動作圓滿結束,先生率先道了一句: “彩!” 一聲喝彩,驚醒眾人,隨后眾人紛紛道喜,先生這才將一塊象征著頭名的紫檀木牌交給安王世子,那上面一個龍飛鳳舞的描金“禮”字,讓人只覺得一股威視撲面而來。 “據說那上面的字乃是先帝御筆親書,著實不凡?!?/br>